就像是沉入的很深、很冷的潭渊中……原本以为会就这幺不断的沉溺下去,却在下一瞬,压在身上的重量慢慢消失,意识渐渐从一无所有的地方恢复。
我缓缓地睁开眼,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痛了,映入眼帘的房间,上头有拙劣的防护阵法在运作,但相较之下,房内天魂却充沛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为什幺我能这幺快醒来的原因吗?我朝着半空伸出手,感觉慢慢地回复到往常的敏锐,理所当然的,也察觉我不远处的书桌坐了一个人。
「妳醒了吗?」平平淡淡的话语伴随着书被合起的声音传来。
「嗯。」我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标準的东方人脸孔,虽然长得好看,却给人冷漠的感觉。
我撑起身体握了下手,头昏、眼前发黑,贫血的症状,没有手脚无力发麻,昏迷的时间不长,大约一天到一天半,能独立坐起身意识也清楚,天魂已经回复得差不多。
嗯,可以了。
我掀开棉被站起身,脚下有点虚浮感,但很快就恢复,我稍微动了下身体,然后看向旁边的人问:「廉生在哪里?」
赶快把事情解决完,趁他们来之前赶快离开。
他没有犹豫,那双黑眼像是看到了一些东西似的,他没有怀疑我也没有说任何担忧的话语,只是说了:「我带妳去。」这样简单信任的话语,便起身领着我到廉生廉生房间。
在我们进房间的时候,里面除了佐藤跟高个子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大概是他的朋友吧。
佐藤脸色苍白不断冒汗,似乎让廉生维持沉睡状态非常消耗他的体力。
这是当然的,能在无意间窥探到我记忆的人,他的魂不会弱小到哪去,相反的,应该非常强大,理论上应该如此。
佐藤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情况怎幺样?」我走到床边看着廉生昏睡的脸问。
「我让廉生持续沉睡……可是他快醒了。」
「让他醒。」
「喔……啥?!」他不敢置信的高声问道:「妳真的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白癡。我才想问,你真的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呃……被『嗯咳』的乱流波及而造成的意识混乱?」
「白癡。」我看着他,骂出来的话没什幺力气,「他是看到我的记忆,所以崩溃了。上一个想窥探我记忆的人一下就疯掉了,杀了自己的家人跟不少路人就自杀了。」
「屁啦!最好看个记忆就可以搞成这样!而且廉生是要怎幺看到妳的记忆啊?用天眼吗!」
「你乾脆说他有神通力算了,白癡。」
「妳又骂我白癡!我哪里像白癡了!」
我狠狠瞪着他,他反射性地缩了一下。
「我拖着一个重伤的身体过来不是要吵这个,让他醒,我要把记忆消除掉。」
「又没有确定说他是不是真的看到的妳记忆……」他碎碎念。
我额间爆出一个青筋,有种冲动想掐死他。
这个白癡到底知不知道情况的危险性?
「那你自己把他丢到天医去,我不管了。」我转身就走。
谁有空待在这里跟他耗,枫他们都快来了,我一点都不想让他们跟我一样被关在这里。
更不用说到现在都没找到的毋奈倖跟猩噬血,我完全不想在身体虚弱无力反击只能逃跑的这个时候遇到他们。
「诶诶?等一下啦!」看到我真的打算走,廉生的朋友起身要拦我,
但是一个人比他们快一步,高个子的挡在我身前,低着头看着相对起来非常矮小的我。
「妳打算丢着他不管?」
我环着手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首先,我已经因为他的拜託留下来帮忙了,托你们的福我到了地狱前面晃了一圈才回来,再者,我看起来像是善心人士?你以为拖着这个半死不活的身体帮他消除记忆轻鬆?最后,我本来不久前就要离开了,我已经为了你们拖到现在,那幺,什幺都没做的你们凭什幺要求我帮忙?」
他听完我这些话,心高气傲的他,毫不犹豫地朝我鞠躬,「拜託妳帮他。」
我看着为了朋友而心甘情愿这样抛弃自己的自尊,的确令人为之动容,但是却无法在我死寂的心湖中荡起涟漪。
我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拚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要。
「唔嗯……」呻吟从背后传来,我侧过身,看到廉生扶着头从床上坐起来,而佐藤则是累得仰头喘气。
我紧盯着廉生,打算出现任何不对劲的时候立刻敲昏他,但是令我意外的是,他只是失神的低头看着被子好一会儿,而后举起颤抖的手抚向自己的眼睛。
然后开始流泪。
「为什幺哭?」我轻叹了声,走到他身旁看着他,「那不是你的记忆。」
他抬起头看着我,「妳的眼睛……看的见?」
「嗯。」
「为什幺?」他低下头不能理解的问。
「没有为什幺。」我轻轻闭上眼,大该知道他的这个反应是什幺,光看他摸眼睛的动作就知道。
他看到的应该是,我被背叛砍瞎双眼前,住在那里的那一个月的记忆。
而作为代价,我杀了近半个城市的人。
近百年来的最大规模屠杀,近百万的性命是死于我手。
他摀着不断流泪的眼,悲愤的大喊道:「为什幺要骗妳!妳明明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妳明明就把他们都当成家人!为什幺他们还要那幺做!为什幺他们要说那种话,还砍伤妳的眼睛!」
我轻声的道:「那些都只是记忆。」
「可是妳很痛啊!」
「我不会痛的。」
「明明就很痛!妳一直哭,可是都没人帮妳!」
「……」我坐到他的床边,看着他道:「你不需要承担这些,忘记吧,忘了就不会痛苦了。」
「我不要!」他边哭边说。
我有点无奈,「为什幺?那是我的事,不是吗?」
他眼泪爬满整个脸,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好憔悴。
「忘了吧。」
「不要!」
「为什幺呢?记着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很痛苦的。」
「那经历了这些事的人不是会更痛苦!」
「……我不知道。」我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掌,「太多太多……多到连我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了,我不能忘,更不能疯……」我轻轻闭上眼,喃喃的道:「这是我活该,罪有应得。」
「才没有!」他抓住我的肩膀,很生气的吼道:「明明就是他们的错!说他们相信妳,说他们愿意跟妳一起生活,妳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们,还帮了他们很多,是骗了妳的他们不对!」
「不,是我的错。」我用巧劲拨开他的手,「我不应该相信他们,是我给他们机会的。」
「可是……!」
「没事的。」我露出笑容,伸手轻轻抱住他,「你有很多很好的朋友,要好好珍惜。我不会消除有关于我的记忆,你想记着就记着吧。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我放开他站起身,在要转身离开时,廉生拉住我的手。
「那妳呢?」他看着我问,「妳身边没有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有,但是已经糜烂的伤口,不是那幺容易恢复的。」我看着他道。
「我可以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
「我可以当妳的朋友吗?」
认真的语气配上他那张满泪痕狼狈不已的娃娃脸,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继小影她们两个之后,这幺认真说要跟我当朋友的人。你已经看了我的记忆,怎幺还会想跟我当朋友?」
「只是想……帮忙而已。」
我转正身体看着他,他拉着我的手,等着我的回答。
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即便看到了我的记忆,还是愿意相信我。
我闭上眼,轻声说道:「我的伤,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好。你帮不上忙,而且也不用,那不是你造成的。但你愿意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就够了。」
我睁开眼看着为了我伤心的他,有点无奈的叹口气,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
我凑到他的耳边,「我的名字是,邱澪凋紫。」我破了我一直以来的原则,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自从开始出任务,我从没为了想让一个人知道,而自报姓名过,因为我的名字,只是象徵了恶意及不幸。
没人愿意听见,我也不愿意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