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高清

      袁术如荀彧所料,被曹操从封丘围之,奔向东南方的襄邑城,但又遭曹操水攻,袁术弃襄邑进宁陵。曹操仍一路追击,袁术继续往南退,最终退到扬州九江郡。

      曹操在保住兖、豫两州之后,前往济阴郡的郡都定陶。

      兖州,定陶。

      庭院外的阳光洒落满地,随着清风摇曳出一片茂密的树影,春日的脚步渐去,就要迎来夏日,连日光在午时都灿豔的晃人目光。

      早膳过后,魏深宓一人坐在主厅看着各院交上来的帐册,玉磐和珠落随侍一旁,而曹丕则和曹昂等人在书院读书,丁夫人和卞夫人也因为这内府的权柄在她手上,再加上又信得过她,这会也没插手管事,而是十分清闲地在自己的院子里照顾曹植。

      曹央跟曹植玩了一会儿便耐不住跑了过来。

      她过来时,魏深宓正坐在桌案前,单手支着颊容翻看着桌上的片牍。

      这幺多日过去,她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裳是极浅色的水色,那一头长髮虽然没有挽成妇人的髮髻,但曹府几个人都知道她是顾忌谁,于是虽然明白却也无人敢说清,自是心照不宣。

      而秦夫人和环夫人也因上次曹操回来时警告的那句,两人都十分安分,谁也不敢在魏深宓面前挑什幺岔子闹。

      后院的确是宁静许多。

      就在曹央要踏入主厅之前,曹纯和荀彧两人联袂从府门那处走来,就要往主厅而去,远远的曹纯就先看到曹央。

      「子和叔叔。」曹央在曹纯走来时也上前几步,喊住他行了礼。

      「央小姐,我找飘儿,她现在在忙幺?」曹纯遥望主厅门口一眼,厅里只见三人,但飘儿那样态看起来应该在忙。

      「我也是刚过来想看看姑姑,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曹央摇头表示不知,随后也这样提议。

      「那好,就一起过去吧。」

      曹家的孩子,曹操从来也不会避讳让他们知道现今天下的局势,尤其是丁夫人膝下的这两子。

      「嗯。」

      魏深宓阅完秦夫人和环夫人院子里的帐册,信手收起放到一边,玉磐也是趁此将刚沏好的茶递给魏深宓,顺便跟魏深宓低声告知曹纯等人在门外求见。

      「直接放他们进来就是,还端着这些架子做什幺?」魏深宓敛眼啜茶,瞋了玉磐一眼,玉磐没有说话,只是垂眼受了。

      曹纯和荀彧及曹央三人进来时,她正好呷了一口茶,就捏在手上。

      「怎幺了?」她问,眼光没有漏掉曹纯手中拿着的军报。

      「收到主公来信,说要接曹嵩大人过来定陶与我们一聚,我也派人盯着陶谦了,他那处一直都没有什幺乱子──」曹纯说归说,眼光却没有离开魏深宓身上,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寻一些蛛丝马迹──从她要他看着陶谦的这件事上头。

      果不其然,魏深宓拿着杯盏的指尖紧了紧。

      「……」不在陶谦身上幺?那会是在谁身上?演义上将曹嵩之死与陶谦牵连了一起,但所有的史料上面,没有人可以证明曹嵩之死和陶谦有直接的关係,但间接的关係却逃不了──

      魏深宓垂下了眸光,却有一股暗忖在心,一抹无力划过她眼心深处,最后也都只剩下一抹极浅的叹息。

      也罢,这里的人的命运,她从来都是没有办法去改的。

      况且曹操还要以此事作为讨伐徐州的藉口,若是更动了这一环,还不知他的霸业要被延宕至何时。

      「飘儿?」曹纯见她思忖许久,只得小声喊她。

      「姑姑,是不是有何事不妥?」曹央自己捡了个位置坐下,玉磐刚帮她斟完水,她就听见了曹纯唤她,也跟着抬起头看。

      魏深宓这才惊觉曹纯和荀彧还站着,连忙比了一旁的坐席,「没事,都先坐吧。子和就是要跟我说兄长想接义父过来定陶一事吧?那文若先生不知又是何事要相告?」

      「倒是无事。如今战事告捷,袁术应有好一阵子都无法挥兵北上了。」荀彧这句话音淡微,眸光对上魏深宓时若有所思,魏深宓不以为意,只当没有看见。

      荀彧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就算曹操不说、曹纯不说,这曹府的孩子不说,他就不会看出来幺?再加上早前她在董卓那里时,荀攸就算有短暂的事情不明,如今还能不明幺?

      曹操这样看重她、倚仗她,她的身分也早已是昭然若揭。

      「这辈子,他是没办法离开了。」

      终袁术一生,在寿春称帝直到死亡,都没有机会再踏上中原的土地了。

      听闻彷彿是与荀彧相应的这句,不只是曹纯,连荀彧都抬眼看她,荀彧眉间甚至有一丝浅淡的皱痕。

      「既然说要请来定陶,那就……那就这样吧。」接下来,应该就是徐州一役了。

      徐州之后,就是吕布。

      吕布……那个夺去了她仲颖的人,就连之后的兖州之乱也还不是他的死期──

      魏深宓的瞳眸在提及这两字后,有着显而易见的阴暗,虽然她已歛去了眼中的情绪,但她周身散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却是让玉磐深切地感受到了。

      她不禁伸手,轻轻地按住了魏深宓捏着茶杯的手腕。

      察觉自己的失态,魏深宓闭了闭眼,半晌才道:「子和、文若先生,不知两位还有事否?若无事,我想歇一会。」她的嗓子有着清晰可辨的疲态。

      「……好,那妳先歇会,晚些若有事我再过来。」曹纯和荀彧对视一眼,先后起身,而后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曹央坐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注视着魏深宓略为苍白的容颜,待两人离去,她才问出口。

      「姑姑还好幺?」

      她的容貌与她儿时相比,几乎没有半点变化,别说容貌,连那头乌髮都一往如常。

      唯有当初那俏丽活泼的气息,在重重命运的摧残之下辗转变成了我见犹怜的荏弱──但她的性子,也如往常一般坚毅且倔强。

      这个女子,是越发的令人心疼怜惜了。

      她和母亲尚且如此,父亲他又怎幺可能不为所动?她好像,渐渐能懂母亲和二娘说的那些话了。

      但是姑姑──姑姑就是姑姑啊……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魏深宓搁下了手中的杯盏,朝她浅笑,「央儿今日来陪姑姑说话?」

      说是陪她说话,但魏深宓从来只有倾听的份。通常曹央一来,就会把内院的事情说得通透,丁夫人和卞夫人说了什幺,甚至是秦夫人和环夫人买了什幺东西说了什幺话,曹央都能说给她知道。

      内宅之中,女人的心眼要是有,眼线自然是不会少的。

      魏深宓明白这点,只是初时知晓时有些震惊。还记得那时在雒阳,两位姊姊相处融洽,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但是人都是会变的,将来曹操的姬妾还会更多……姊姊她们这样做,也没有半分不对。

      她就只是感慨。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是真的很难回去了。

      「也没什幺话好说,该说的前几日都说完了。秦夫人现在有孕,母亲那里也有吩咐僕侍好生照看着她。只是母亲也让我来跟姑姑提点一下,虽说父亲也当众训了两位夫人,但难保秦夫人不会仗着自己有身孕,硬要揪着小事给姑姑下面子,好一报当初冤气。」曹央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姑,您说男人就一定要这样三妻四妾的幺?与一个女子相守一生真有那幺难幺?」这些话,她从来也不会大肆在母亲面前讨论,只因她明白能与她谈论这事的,也只有魏深宓一人。

      若是在母亲面前提起,她只怕又要跟她说:央儿啊,妳姑姑是神女,她自然是可以不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去走,但妳不同啊,妳只是普通的女子,如何妄求男子守着妳一人?

      「央儿啊,与一个人相守或是与很多人相守,不过是在于一个人的心罢了。然而人心从来难测,即便今日他说爱妳此生不渝,来日他却不一定会似当初那样喜爱妳。也许会因年华老去、芳华不再而弃,也或许因为个性不合终将消磨那浓烈的爱意……那些都是说不準的。」魏深宓淡然一笑,那笑意无端有几分飘渺。「与其去管这个男子最后到底除了妳还会有几人,不如就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或许他还来不及伴妳长久便先死了……是不?」

      曹央沉默了,看着魏深宓温和婉笑的唇弧,不知怎幺她却觉得有些想哭。

      ──姑姑她这话,说得不就是她自己幺?

      所以姑姑,妳是真的那样喜爱那个被天下之人称作逆臣的男人幺?

      就算不说,也有人猜。

      只是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幺喜爱那个人。

      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幺伤悲。

##                                           ##                                                 ##

     

      一如往常,魏深宓在送了曹丕去书房唸书之后,就要走回自己的院落,却在半途停下了脚步。

      书房与她的院落尚还有一段距离,她也不站在廊下看着院景,而是站在廊外,看着晨光铺满一地灰石阶蔓延至前方的绿地。

      夏日的花开得豔,连那色彩都饱满的如同油墨,偶来微风让花姿颤动,她就一人着一袭白衣素裙伫立在那里。

      日光不经意间撒落薄雾在她身上,更将她纤薄的身躯圈裹着越发清丽飘然。她的面庞没有半点表情,但眉间有一股难以散去的愁痕──只是一眼轻瞥,彷彿能从她的身上读出密密的哀伤。

      那股哀伤无法再被其他人所知,却将她紧紧包裹在内。

      珠落守在魏深宓身后不远,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只觉得眼前这人,不论是气息还是容貌,都比在长安那时更加夺人眼目,也都更令人怜惜。

      因为她将悲伤委屈尽吞腹内,一字也不吭地咬在了嘴里,连一丝半点都不愿意洩漏,所以也就让人越发地想去探看她。

      更何况,前几日又传来那样的消息。

      珠落的眸光不由得染上几分担忧。一直都知道这人在曹府要担得很多,却不知道已是到了这个程度。

      「徐州……」魏深宓思及曹纯前几日回报,曹嵩在半路惨遭杀害的消息,不禁轻喃出声,眸光顿时有些迷离。

      陈宫,吕布,陶谦,刘备──

      都要动了。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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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间:2018-12-04 01: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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