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课 阿萨与秘密通道】
凌晨三点。
所有参与王城攻坚任务的人都往湖畔聚集过去，我和阿萨则压低身体，快步穿过学园中无人的小径，往中央湖反方向的魔物学地窖跑去。
曾是神殿地牢的这座地窖既古老又阴森，白天就已经很可怕了，晚上更是恐怖到极点。
阿萨在楼梯口点燃了火把，带我顺着楼梯向下。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于是把通讯耳环打开，想藉由收听资讯舒缓一下紧张感。
很快的，中控室频道里大家对话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瞬间沖淡了我的恐惧。
洛方和伊儿雪都醒着，王子和他们讨论了一下战略之后，便朝征战部下达了可以起飞的指令。
我想像着小不点学长带领征战部即刻起飞的画面，同时跟阿萨一起抵达地窖底部。
「圣物，有带着吗？」阿萨问我。
我立刻点头，从随身包包中掏出柯尔给我的星屑瓶，释放出星屑和梅花圣物，照亮了潮湿幽暗的地牢。
「很好。」阿萨说，「小兔崽子跟好了，在这里迷路的话，本大爷就不管妳了。」
「我不会迷路的啦！」我小声驳斥道，但仍伸手拉住他的斗篷衣角，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顺着错综複杂的石道向下走，我发现阿萨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完全不须任何思考，没有迟疑地带我拐过无数的弯道。
圣物尽责地飞在我们四周，抵御了周围的魔物，在我们身边闪耀柔和的光芒，照出许久无人造访而长起薄薄青苔的地面。
走没多久，通道便到了尽头。
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道眼熟的三岔路，每条岔路上都设有一扇铁门，上头刻着奇异的符号，并且分别用巨大的铁锁锁上。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戈吉教授带我们来过的地方，当时他还警告过我们不可以私闯。
同时，我也想起柯尔曾告诉过我，这三扇门分别通往三条密道，其中一条是死路，一条非常危险，只有一条能够穿越地底，通过高阶魔物群，然后抵达与护城河连通的河道。
中间那扇门，便是通往柯尔和我并肩漫步过的密道。
但是阿萨选择的，却不是通往河道的那扇门，而是另外一扇──镂刻着「危险」、「警告」的符号的门。
「这个是通往哪里呢？」在他动手打开大锁时，我忍不住问道。
阿萨头也没回地说：「城外。」
「城外……你是说南魔武校外吗？」
「没错。这条密道的另一头通往离新王城不远的郊外草原。十年前，新王率兵攻陷旧王城时，本大爷便是带着森从这条密道逃出旧王城。」
「所以这条就是柯尔说过的，非常危险的那条密道吗？」
「对常人来说确实非常危险，但本大爷可是真王的守护者。」他如此说完，大锁同时发出喀嚓一声，应声落地。
他用力推开沉重的门，转身把火把交给我，然后……忽然从腰际抽出一把长剑！
我震惊地看着他，刚才完全没发现他佩着剑啊！
这把剑和我之前看过的剑都不一样，非常轻巧精緻，剑刃细长，银色的剑尖锋利地映出圣物光芒。
话说回来，原来阿萨会用剑吗？我居然从来不知道！
「干嘛？没见过本大爷拿剑啊？」阿萨发现我看傻了，冷冷地说。
「对呀！你不是书魔吗？书魔居然也会拿剑战斗！」还以为书魔都是文官呢，居然还得当武将吗？
阿萨冷笑道：「有柯尔这种无法无天的真王在，本大爷没练点武行吗？」
「呃……说得也是。」我理解地点点头，心里感到一丝同情。
担任柯尔的守护者，真是辛苦了……
「这条密道上有很多机关，本大爷会在前面扫除它们，妳专心跟好了，可别走丢啊。」
「就说了我不会走丢嘛！是有多不信任我啊？」
他哼笑一声，率先踏入门内，提起剑毫不犹豫朝黑暗中俐落一斩。
星屑随我一起飘入门中，刚好照出无数条刚被阿萨斩断的锋利钢丝。如果刚才毫无知觉地就这样走进门里，喉咙一定会被钢丝划破的！
「这些机关是活的，背后都有魔法装置在操控，被破坏后过一段时间又会复原，所以动作快点，给本大爷好好跟上！」
「遵命！」我警觉起来，立刻跟上，同时和全身配戴的魔法石共鸣起来，随时準备发动护盾。
阿萨在前头快步带路，接连斩除一道道隐藏在脚边或头顶的机关，忽然抛来一句，「本大爷不在的期间，雪花还好吧？」
我被他毫无紧张感的语气弄得一愣，慢了半拍才回答：「很好啊！我让她乖乖待在房间里，一有空就会回去看她，她也听话地没有乱跑，只是看起来有点寂寞。」
「嗯。」
「对了！雪花告诉我她的真名了呢！」我开心地说。
阿萨却一点也不惊讶，回答道：「我听她说了。」
「欸？！什幺时候？」
「刚才到休息室找妳前，先回宿舍一趟了。难得她还没睡，一看本大爷进去就高兴得扑过来。」
我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一阵阵迴荡在危机四伏的密道里，格外有种违和感。
「所以她也告诉你，她的真名了？」
「当然。」
「太好了，没想到她的名字那幺可爱，而且她居然还有那样的能力，吓了我一跳！说起来……阿萨你的能力是什幺呢？」
阿萨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抬手将纤细的剑刃插入右侧的墙壁，伴随某种碎裂声，将藏在墙里的机关毁掉，这才抽出剑说：「本大爷没什幺特殊能力。」
「欸？」我怀疑地看着他的背影，「骗人的吧！最起码有育儿这项能力啊！」
他忽然脚步一停，转身狠狠瞪我，「小兔崽子很想死吗？本大爷可以立刻成全妳！」
「不，不用了！」
我往墙边一缩，说：「别生气嘛！多亏有你，才能把柯尔和因休学长和森学长一手拉拔长大啊！」
「妳是真的皮很痒是不是？这幺想念本大爷的弹额头就说啊！」
我立刻反射性地摀住额头，「一点都不想念。谢谢指教。」
等他带着杀气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回去继续往前迈进后，我才小声嘟囔道：「我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啊……」
「妳说什幺？」
「不！没什幺……话说阿萨你呢？这几个月你都在做什幺？」
他想也没想地回答：「守护校园。」
「守护？」我无比困惑，「像护城河和结界那样吗？」
「……把本大爷和护城河想成一块，妳也满厉害的嘛。」
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在夸奖我，抓了抓头说：「不然是什幺呢？」
「妳觉得我们现在在哪？」
「在密道里啊！」我莫名其妙地说。
「那妳觉得，南魔武里的密道和机关有多少？」
「呃？应该有……满多的……？」
「有一千多个。」
「真的假的？好多！」
「当然，这里可是旧王城，秘密机关和密道到处都是，但是关于它们的纪录几乎都已经被销毁，没有人记得它们的位置与功能，除了本大爷。」
「哇！不愧是看过文书一次就能牢牢记住的书魔！」
「呵，知道就好。柯尔曾说过，这个国家早晚会再发生战争，届时南魔武会成为南方大陆致胜的关键，因此十年前爆发新旧王内战后，本大爷便坚持留在这里，伪装为南魔武的新生手册书魔潜伏于校园中，等待开战的时刻。在你们这些学生起身奋战的时候，本大爷联合了其他在图书馆镇守的书魔们，一同用魔力驱动了校内的机关，使得这里的所有防御措施睽违十年后开始重新运转，否则，妳以为光凭学生会张开结界就能抵御敌军四个多月吗？」
听他这幺说，我大感意外地说：「原来是阿萨和书魔们启动了机关，所以我们才能拥有这幺强大的堡垒？」
他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谢谢你，阿萨太棒了！」
他放下挥剑的手腕，回头瞄了我一眼，「你们也干得不错，能这幺快就组织出一个政府。」
「嗯，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露出小小自豪的微笑，「总觉得这场战争让大家一夕之间都变得成熟了。」
阿萨点点头，然后语气一转，严肃了起来。
「待会抵达王城以后，就是真正的战场了。战场上什幺都有可能发生，如果遇到危急状况，妳就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优先，懂了吗？」
「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很好。」
阿萨说完就要求我拉上面罩，把斗篷帽子戴好，之后他便转身面向通道前方，挥剑一斩，前方看似无穷无尽的通道忽然扭曲起来。
「那是？」
「隐形传送阵。」阿萨说。
欸欸？传送阵？在这种地方？
「别发呆，走了！」
阿萨说完，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腕，往前方冲过去。
我随着他小跑起来，逐渐加速，然后一前一后地冲过传送阵。
感觉脸颊有道冷风拂过，接着身体似乎穿透了某种冰凉的屏障，忍不住闭上眼。
几秒后，感觉周围忽然空旷起来，耳边传来风声和沙沙的声音。
我疑惑地睁眼，发现我们两人已置身在一片旷野上，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脚下是长至小腿肚的草丛，草叶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曳着。
阿萨抬手指向了右前方，我立刻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便看见矗立在黑夜里的王城。
巍峨的建筑十分壮观，带着恢弘的气势坐落在视野尽头。此时的它历经摧残，已褪去了记忆中金碧辉煌的包装，显得黯淡失色，包围在王城外的结界正散发出银白色的微光，有一份冰冷诡谲的美丽。
我抬头望向上空，试图寻找学长他们搭乘的隐形飞行器，但是飞航部的工匠们将飞行器改良得太厉害了，肉眼真的完全看不见他们。
这时，耳边的耳环忽然传来哔哔声，通知有新的对话频道刚成立，是个名叫「王城攻坚任务」的联合频道。
＊ ＊ ＊
我火速加入那个频道，一边将星屑收回瓶子里，一边专注地屏息倾听。
「请各部门迅速就定位。」王子的声音很快响起。
我听见一阵吵杂的声音，接着各部门开始回报。
「征战部第一小队，全员于王城东门就位完毕。」小不点学长说。
「第二小队也于西门就位完毕。」一个男生接续回答，声音听起来应该是赛维尔学长。
「第三小队，港口就位完毕。」最后出声的是奶茶学长。
其后，学者们和魔法师共同组成的侦察部队也表示已经就位。
王子回答：「很好，请资讯部回报目前王城外围结界的强度係数。」
「好的。」霜霜学姊的声音立即响起，「现在结界的强度是第二等级，最高防御数值为一百五十万，无法承受超过此数字的爆击。」
居、居然才一百五十万？
看来结界果然变弱很多啊！随便一个攻法使出爆击就能打破了，更别说小不点学长那个破五百万的超强爆击！
频道里传来大家彼此低语的嗡嗡声，似乎对这超有利的数值雀跃不已。
「请各位稍安勿躁！」王子沉声说，「结界减弱固然对我们有利，但目前还无法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性，请大家格外小心。后勤部队与医疗部，準备好了吗？」
一位学姊和白巡学长在频道中同时回答：「没问题了。」
「很好。那幺现在请各就各位……开始进行结界爆破！」
耳边话音刚落，眼前的天空瞬间出现几道落雷般的腕落光芒，将结界连同王城外墙砸出数个大洞。
顿时，火光沖天而起，爆炸的声响震耳欲聋，掀起的强大风压毫不留情地扫向我们，将旷野上的草木吹得瞬间倾倒。
我和阿萨掩住耳朵，尽可能压低了身体，同时我抬手释出护盾挡下强风和沙尘。
这时候，耳边的耳环持续传来第一线作战人员们的对话。
「东门开始有敌军聚集了！」
「西门也是！有步兵、魔法师，还有攻城砲和工匠！」
王子镇定地下令道：「现在，征战部一到三小队开始进行地面攻击。侦察部队，请立刻由西门的结界裂口潜入王城，开始侦查王城内部的情况。」
「遵命！」
伴随大家的对话，我看见冒着黑烟的王城被更多腕落的光芒照亮，混乱的战斗声鲜明地传了过来。
我握紧了手掌，听见侦查部队开始回报道：「『视讯魔法球』已成功漂浮至王城各处上空！资讯部的各位，收得到我们传回去的画面吗？」
「可以！正在分析画面中！」
这时，小不点学长率领的小队忽然大声道：「第一部队遭遇埋伏！两名部员受伤！」
下一秒，第二部队也紧急回报道：「西门有炸药陷阱！一名部员罹难！」
罹……难……？
我脸色一白，这个难道……是学园在这场战争的……第一个牺牲者吗？
「第三部队回报，敌军在码头岸边设置了陷阱，一架飞行器坠毁，两位队员失联。」奶茶学长说。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瞬间冲击了我们的军心，同时也显示此时在王城里的敌军和我们之前碰上的难民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的敌人。
就在这时，霜霜学姊的声音忽然响起，「资讯部完成画面分析！敌军约一千人，全都聚集在王城外缘，而且在各城门入口设置了很多障碍和机关！」
「一、一千人！」
「天啊！全聚集在外围吗？」
「我们攻城任务总共也才六十几人啊！」
「还有机关跟攻城砲，甚至还放了陷阱！他们是早有準备的！」
频道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原本还算胸有成竹的众人，瞬间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毕竟开战以来，南魔武一直保持着亮眼的战绩，不曾遭遇到这样的挫折，也不曾仔细思考过，敌军也许把最强大的部队放在王城里的可能性。
王子当下立刻让大家先撤退到敌军攻击範围外的安全地带，即使如此，我军的士气仍迅速崩塌。
「嘿──大家冷静点好吗？」小不点学长的声音这时忽然响起，独特的音色在频道里显得特别清亮。
听见王牌开口，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连我都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凝神听他铿锵有力地续道：「我们可是南魔武！之前已经收拾完上万的难民，眼下只有区区一千人，就算他们有魔法师、有攻城砲、有炸弹，那又怎样？我们有比他们还精良的装备，有可以隐形的飞行器保护，只要能避开陷阱，就能突破防守，对他们展开攻击了，不是吗？」
这段话终于唤醒了大家的理智。
回想起之前一路收复城镇的战绩，冷静下来想想，现在确实不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
没有理由在现在就打退堂鼓，王城里还有很多人等待我们的拯救。
「森学长说的没错。」王子这时终于开口，「资讯部刚才已经将侦察部队传回的影像分析完毕，精确抓出敌军的埋伏地点、人数，还有机关的位置。预言部也已经预测出敌方的行动，我们中控室已同步拟定好战略，所以现在请各位完全听从我的指挥！」
频道中一瞬间的沉默，接着──
「遵命！」所有人大声回答，语气中不再带有恐惧迟疑，而是饱含对指挥官、对队友以及对自己的满满信心。
太好了……大家终于找回了属于南魔武的自信。
有了资讯部的分析报告和预言部的辅助，再加上王子精準的指令，我们的战队可说是如虎添翼。
但是，人数上和敌军的差距仍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我想了想，暂时退出了「王城攻坚任务」的联合频道，然后迅速用耳环联繫了下城的大叔们，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王城攻坚的事情。
大叔们一听，立刻热血沸腾地表示会尽快过来支援，同时派人联繫停泊在附近海域的海盗，让他们从港边突入，支援我们。
有了这些可靠的后援部队后，我稍稍放下心，正準备跟阿萨一起潜入王城拯救柯尔时，忽然耳环里响起「答答」的声音，表示有人向我传送了「私讯」对话，也就是只有我和对方能听见的私人对话。
心里正觉得疑惑，熟悉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梅悠，妳怎幺跑到王城那边去了？」
啊……是伊儿雪！
「这幺快就被发现了吗？」我无比惊讶地说。
「嗯，我刚才看了萤幕，发现耳环定位系统显示妳的位置在王城外。」
原来如此！我完全忘记耳环可以定位的这回事了，只好乾笑道：「嗯，抱歉，我要去王宫里救一个人，所以……」
「妳要去王宫？」伊儿雪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接着她默了默，忽然说：「王子叫妳留在原地。」
「欸？」
伊儿雪安静了一会，似乎正在跟身旁的王子说话，过了片刻才告诉我说：「王子说他身为指挥官，想到王城的前线亲自指挥大家，我、洛方和狄飞也会一起过去，所以妳留在原地等我们，好吗？」
「呜哇！机动组要全员出动吗？」
伊儿雪在通话那头笑了，「是啊，好久没有一起作战了。等我们一下喔。」
「好。」
如此说完，通话就断了。
我转身面对已经等我很久，开始有点不耐烦的阿萨，有点抱歉的说：「阿萨……」
「终于讲完了？到底可以走了没？」他冷冷地说。
「呃，再等等，伊儿雪、王子、洛方和狐狸他们要过来跟我会合了。」
「哈啊？」阿萨似乎感到不可置信，我完全可以想像他此时面具下的表情有多不满。
「本大爷只携带妳一个小萝蔔头进王宫就已经很吃力了，还要多带四个？你们当这是旅游团啊？还一个拉一个？乾脆组团去王宫郊游算了！」
「别这样嘛！王子他们很厉害的，而且人多好办事啊！」
阿萨简直要放弃跟我对话了，摇摇头说：「算了，随妳便。」
我嘿嘿一笑，知道他是同意了，讨好地拉拉他的衣角说：「阿萨最好了！」
「少来，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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