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天佐镇外,古仁景一把拉住辛痕,辛痕奋力挣脱,差些一个巴掌就要朝古仁景打下去,只叹她再厌恶眼前男人举棋不定的态度,心里却深深喜欢他,那个耳光到了颊边便止住不为……
古仁景苦叹,实不想与辛痕闹得水火不容,道:「咱们俩一定要到这个地步吗?」
辛痕不领他这份情,斥道:「怎样,我就是没徐韩那份气度,我要的你给不了,你要的我没法成全,当然是分道扬镳才好!古道长,慢走不送!」
那声「古道长」着实刺着古仁景的心扉,他蹙眉道:「……妳接下来有何打算?」
辛痕刻意笑开,藉此伪装心上的伤,道:「找男人!找一个比你有担当的男人!下回相见,我定让你瞧见我幸福的模样!让你后悔莫及!」
「婚姻乃终身大事,妳别赌气胡为!」古仁景忧虑忡忡,深怕辛痕一个意气用事,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以致终生不幸。
辛痕深觉委屈,泪水不停于眼眶中溜溜打转,鼻头酸得泛红,思虑片刻,鬆开紧握的双拳,带着最后一丝期盼,道:「你怕我以后不快乐,可我现在就被你弄得好不快乐啊……古仁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古仁景静默许久,叹道:「我已决定……」
「决定要出家从道,答案是什幺根本不重要,对吗!」辛痕不愿听他说完,这敷衍的回覆她已听了不下十次……
她觉得自己好傻好笨,被他伤了这幺多次,怎幺还会抱着期盼呢?
她朝着远方指去,抽咽道:「你觉得不重要,我觉得重要,可你从来不懂!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道长就别管我这个俗人!师妹我在此预祝道长、预祝师兄将来顺利得道成仙!你可以走了,有多远就走多远!」
古仁景抿嘴道:「妳……」
「哼!你不走,我走!」辛痕两行清泪直流,转个身,不愿再看古仁景一眼,动身回屋前,暗暗嘀咕:「你连面对心意的勇气都没有,还遑论要六根清净、要为苍生付出?我不知苍生是否人人需要你,可你眼前真正需要你的人,你却毫不犹豫的伤了她。」说完,抹去颊上泪水,迅速走离古仁景的视线,也愿这一走,能彻底走出他的世界。
这番话让古仁景伫足,不再追上去纠缠彼此,直至见不到辛痕的背影,才狠下心往静心观的方向前去,那挺拔冷峻的背影,终是载满无尽不为人知的惆怅。
镇门口,虞灵虹殷殷等候,无奈,盼回的是辛痕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甚是不捨,轻轻擦拭妹妹脸上的泪水,道:「他还是走了吗?」
「呜呜……」辛痕哭倒在虞灵虹的怀里,道:「他那个王八蛋,我要他后悔一辈子,一定要他后悔一辈子!呜呜……」
虞灵虹静静轻拍辛痕后背,此刻,只能待她情绪平抚。
许久,虞灵虹轻语:「小痕,妳随我回宁雨阁,咱们俩住一块儿,彼此有个照应。」
「妳决定回宁雨阁吗?」辛痕提振精神问道。
虞灵虹语带无限唏嘘,道:「雷大哥不知身在何处,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宁雨阁替他打理那个家,等他回来。」
辛痕亦是心疼万分,道:「别怕,藏雷过去这幺喜欢妳,不久之后一定会回来的!不过……灵虹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比起住在那儿,我更想在江湖上走闯,如此,方能早日觅得郎君,不再为那王八蛋伤心难过!」
虞灵虹认同辛痕所想,可江湖险恶多端,她怎幺放心唯一的妹妹独自闯蕩?劝说无效,她又没法长期伴着辛痕于江湖上流连,最后,只好将一些防身物品、辛德望逝世前给她留下的符咒,以及那本残缺的《毒经》全部赠给辛痕。
辛痕彆扭地拒绝,道:「这些是妳爹娘留给妳的东西,我怎幺能收?」
虞灵虹微笑道:「我早已将妳当成我的妹妹看待,如妳不嫌弃,直接认我做姐姐亦可。」
「我没有亲人,当然想妳做我的姐姐啦!」辛痕破涕为笑,欢喜地拥抱虞灵虹。
虞灵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爹娘自然也是妳的爹娘,他们留下的东西,当然也属于妳,小痕,《毒经》的内容我也差不多记熟了,妳便安心收下吧。以后记得要常常与我联繫,别让我为妳担心。」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辛痕愉悦地接下这些充满爱心的防身之物,道:「姐姐放心,有机会我会常去宁雨阁看妳的!」
「嗯。随时欢迎妳来。」虞灵虹含笑目送辛痕离去,待心情沉澱后,默默返回冯华榛的旧居。
冯华榛旧居中,大伙儿立下十年之约后已各自散去,唯有聂志弘仍待在屋里,一方面是盼着虞灵虹归来,另一方面……他左右查探,这才发现冯华榛并不在此处?
回到屋宅中,瞧聂志弘东张西望,虞灵虹问道:「师兄,在找什幺?」
聂志弘尴尬地摸摸头,道:「我……我在想华榛怎幺不在?都还没和她说到道别呢。」
虞灵虹苦笑道:「她在你醒来前已先行离开了。」
「为什幺?难道……!」聂志弘心里起了不好预感,天佐镇乃夏家的地盘,怕是夏常德发现冯华榛的蹤迹,立刻去稟报冯崇旭,因此,在他清醒前,华榛已经被冯崇旭给带走!
虞灵虹摇头道:「师兄多心了,与夏常德无关。师兄清楚华榛对你别有情意,历经几次分离,她不想再和你说道别……因此,这回索性先离开了。她让我们未来有何打算,再找时间告诉她得了。」
「她回去了?」聂志弘低下面容,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觉得空虚,他下山后第一个认识的便是冯华榛,结果他没法回应她的情意,连一声道别都没能和她说。
尤其想起他曾在这间屋子里,信誓旦旦向陈婆婆承诺会保护冯华榛一生,如今竟已物是人非,这幺一推绝,可能还害得华榛之后得嫁给夏常德,想到此处,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无奈,妹有情,郎无意、郎有意的,妹无情,聂志弘痴痴望向虞灵虹,悸动如初,可今时所想却已不如当时那幺纯粹,在感情上,并非精诚所至,金石便能为开。
「师兄?」虞灵虹一愣,望着那双充满情意的双眸实在尴尬,道:「呃……你未来有何打算?」担心辛痕之余,她最忧虑的便是聂志弘,毕竟骸岩峰已闭,如今的聂志弘,可说是无处可去。
聂志弘耸肩道:「还没个定论,妳呢?」
虞灵虹将回宁雨阁等候藏雷的打算告诉聂志弘,听毕,志弘的心更是一紧,道:「我……送妳回去吧。」
「什幺?」虞灵虹怔怔。
聂志弘苦撑着笑,道:「我左右还没个方向,不如先送妳回宁雨阁,说不準在路上就有打算。能亲自去一趟宁雨阁,以后要找妳叙旧也方便些。」
「好。」虞灵虹微笑点头,不疑有他,两人相伴启程,朝那空无一人,却能给灵虹无限希冀的屋宅迈去。
寒冬渐去,初春将至,绿树青山尚未现影,却能嗅到那生命即将复甦的淡淡香气。
两人并肩行走,虞灵虹早已将聂志弘视为亲人,即使一路对谈不多,却仍悠然自得;反观聂志弘抑郁于心,尚不知如何抉择。
云仙的话语、华榛的期盼、父亲的教诲、晓芝的遗愿……
甚多画面千迴百转于脑中浮现,聂志弘感慨万千,将虞灵虹送回去后,他和她,便真的一点可能也没了。
但说了,就有可能吗?
「师兄?」虞灵虹一声呼唤,让聂志弘回过神,这幺一瞧,才发现已来到宁雨阁外的山谷间。
「已经到了啊……」聂志弘闭眸难语,千丝万缕的情绪难以理清。
虞灵虹忧虑道:「师兄一路闷闷不乐,是否还在为未来之途烦忧?」
让心上人看穿心思,聂志弘含羞,微微点头。
虞灵虹叹道:「不然,你且在宁雨阁住下吧。」
「咦?能吗?」聂志弘喜出望外,从没想过虞灵虹会开口留他。
虞灵虹微笑道:「嗯。宁雨阁房间多,想来雷大哥亦会欢喜你住下。」
「雷大哥……是啊……」聂志弘陷入伤怀之中,他怎幺又天真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呢?
瞧他再次面透失落,虞灵虹有些摸不着头绪,只道:「师兄方临多起变故,住在这儿,咱们有个照应也好。」她是过来人,知晓若放聂志弘独自生活,心中毫无所依,反而会使他陷入孤独漂泊的梦魇中,若多个人相伴,或许能解解志弘心中忧愁。
聂志弘看透虞灵虹此话只是出于亲人间的关心,他望向远处,叹道:「灵虹,妳老实回答我,在妳眼中,我这个师兄做得如何?」
虞灵虹细想过往种种,道:「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已尽己所能去应对所有事,做的已经很好,想来咱们七个人都对你十分尊敬和喜爱。」她选择不说浮夸的称讚话语,是明白说了聂志弘也不会信,倒不如诚恳的说出实话,毕竟,每个人都是在错误中不断修正,才有机会成就更好的自己。
聂志弘款款盯着虞灵虹的水眸,对她充满无尽感激,他微微一笑,鬆了鬆肩膀,忽然随心所欲,轻道:「那妳可有发现,我对妳,其实对其他人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