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怀疑弄得也有些不耐烦,加上我身上的伤其实真的一点也不轻,口腔内瀰漫的浓浓血腥味着实让我想吐,遂冷笑着回道:「城主大人怎幺不去问那曜安?」
姬婴阴阳怪气地道:「本宫要是找得到人,用得着和妳在此浪费时间?」
「既然是浪费时间,恕我不奉陪……」说到这里,终究是没憋住,口里的猩红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口腔,多抹了两三下才稍稍抹净,「城主手下的人儿精贵,我柳裴衣心尖尖上的人只有更加宝贵!」
说完,我大力拂袖而去,将一个潇洒的背影留给了他……直到离开了他的院子数米远后,我才终于能够停下来稍作休息。不是我不爱等到回了房间、躺上那张触感不错的床铺才休憩,而是我眼前实在昏花得不像样,约莫是许久不曾流失这幺多血了的缘故,我现在看什幺都是一片重影,简直像是已经来到了那西天极乐世界似的。
太久没大幅活动筋骨,如今只是和一个新上位不久的魔君交手片刻,竟然就能让我受到如此重的伤势,简直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我扶着墙喘了片刻,方才又直起身来,慢吞吞地往客房的方向飘过去……本来想要先行去看看容夏的情况,奈何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先弄好自个,下一次见面大约又是千年后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片刻,本来以为这般脱力的情况下,应当是个一睡便要睡到西天去的状态,可我出乎意料地浅眠,中途醒醒睡睡了好多次,却还硬是做了一堆梦,然而实际梦到了什幺我也没印象,只依稀记得一堆光怪陆离的光影和人影不断闪过,搞得我十分头疼,一觉醒来看看窗外那大好的一片蓝天白云,听听门外那雀跃的鸟鸣,再看看自己,浑身狼狈模样悽惨,还窝在这阴暗的床帐内,五脏六腑还时不时地剧疼一番,让人隐隐有种撕裂感。
又躺了片刻,待四肢稍微恢复了知觉,我才慢慢起身,唤了侍婢替我抬了热水来。云霓衣虽说可防髒还可自我修复,可那些乾涸的血迹依旧大片大片地黏在了身上,轻轻一拨就会成片落下,更不必说我身上的髒污了。
「唉。」我觉得自己这穿越之行可说是每况愈下,怎幺会越混越差呢?
或许是姬婴突然良心发现,也或许是这侍婢看我可怜,今日这浴桶内盛装的热水隐隐飘出药香,我是不怕姬婴一下子丧心病狂地要在这里毙了我,他毕竟还有要用得上我的地方……
将身上都弄乾净后,我才又慢吞吞地擦身穿衣,又花了好些时间才将头髮整理好,身上的内伤时不时抽疼一番,我从来没有觉得洗澡竟然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打理好一切,我正打算出门去看看容夏,才绕出屏风,冷不防突然看见我的卧室里头多了一个人影。
「至、至蓝?你什幺时候来的?」我被狠狠吓了一跳,这毕竟是我的房间,而我毕竟是个女子,方才我在屏风后面沐浴,而这家伙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晃了进来,也不晓得究竟待了多久时间,简直……简直让人有种想昏倒的冲动。
姬婴养的那些侍婢到底怎幺回事!这水平也太低了吧!
至蓝转过头来,一脸平静,眼中甚至半点波澜也无:「洗好久。」
「……」我扶着额头,好一会才将胸口翻涌的血气按捺下去,「你怎幺进来的?我怎幺没听见通报声?」
至蓝抬起小手,指着门口的方向道:「打晕。」
我已经无力吐槽,「……那你,找我有什幺事?」
他并不马上回答我的话,只在眨巴两下眼睛后,忽然道:「妳中毒了。」不等我回答,又肯定地续道:「和染烟一样。」说完还难得挑起眉,一副「怎幺这幺笨不会先处理」的表情。
我沉默片刻,应道:「是,但我听闻此毒目前无药可解。」
被同样的人攻击,症状还那幺类似,我当然也能猜到身上的毒和染烟约莫是同一种,只不过侥倖只碰上一些,虽然也讨不了什幺好,但也没有染烟那幺严重……不过,这些至蓝是怎幺知道的?这件事情,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看的。」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至蓝起身理了理衣襬,轻描淡写道,伴随着面前的旒冕轻轻晃动,他微微昂起下巴,「我今日来,有重要的事,不能让人知道。」
他脸上虽然还是那副表情,可是周身的气势却在那一刻沉澱下来,我默然片刻,才缓缓随他坐下,忽然就发现原来看似娇嫩得像个孩子的至蓝,身上其实也有太多我不了解的事……可以说,不只他,我连自己为最能够相信的烛阴,其实也没有几分了解……
至蓝倒是一如往常一般的直白,待我们都落座后便开口道:「剩下一日,明日内,出城。」
「原因。」其实我本来也打算要走,但是没有这幺快。
「危险。」他眼神闪了闪,神色却隐藏在晃动的旒冕后方,「曜安失蹤,明日,城主就会动手。」
「为何你会如此肯定?又为何你要告诉我?」我轻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睫,「我又为何要……相信你?」
至蓝罕见地愣了一下,我等了一会,才听见他带着犹疑的回答:「因为我……有求于妳。」
我愣愣地抬起头,竟然看见他眼中出现了一抹悲哀,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也没想到自己有亲眼见到这可称为奇蹟的时候。但这份震惊并没有持续多久,我逼自己转过弯来,问道:「你求什幺?」
至蓝垂下眼帘,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似乎有些苍白,半晌,才抿起小小的嘴巴,却是突兀地插进另一个话题:「雪亲王已不在明城。妳不跑,染烟也逃不过。」
我脸色大变,顾不上与他的谈话,站起身就要跑出去,至蓝却死命扯住我的衣袖,声音平静:「来不及了,他被姒恒的人带走,妳追不上。」
我被他说得更加焦急了,他却愣是不放手,甚至以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道将我甩回床铺上,震得我当下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半晌才爬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现在开始,一切都很危险,贸然行动,更麻烦。」至蓝甩甩袖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接下来,三件事,妳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