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苦思之际,天上突然隐隐起了阵阵乌云,阴郁的颜色悄悄地覆住了顶上的一片天空。
有隆隆雷声,而后是第一道雷光闪现。直到此时,我这才明白过来现下是怎样一回事──怎会有天雷?!
「轰隆──」如同印证着我的不祥预感,犀利的亮光在寒殷顶上示威性地炸了开来,身边的参天古木纷纷收起了茂密的绿伞,而异兽们更是乖觉地纷纷走避。
「轰隆!」
寒殷脸上有着渐渐凝重的神色,怕是也知晓了是怎幺一回事。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她恍若一无所觉,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头上渐次浓密的乌云。
「那家伙……」喃喃唸了一段听不清楚的句子,她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动作。见状,寒殷便悄无声息地幻化出真身,悄悄地离她远去。
「轰隆!」第一道雷光劈下来的时候,他没有被打中,黑亮的蛇身略显狼狈地穿梭在树林之间,溅起了阵阵泥泞。
而她,依然待在原地,闭着眼睛,浑身溼透,像是对身边的一切无任何感觉。
「轰隆!」第二道雷轰下来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沼泽地,深深劈进泥泞中的雷光硬是将湿润的泥地轰得一片焦黑,飘出阵阵浓烟。
我紧张地看着乌云密布直到极致的深沉,浓墨一般的黑。
寒殷、寒殷──
天雷若熬不过,他会死、会死的──
「轰隆──!」
天火落下,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一瞬间,他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而她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了三个字──
「开始了。」
金色与白色交错的仙气猛然闪过,一眨眼过后,她竟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而寒殷漆黑的身躯上头,多出了一袭白色的身影。
「──!」
天雷落下,正中方位,然而,寒殷却没有任何事情,只和我一样,呆楞地、呆楞地望着护在他身上的那抹身影。
──她竟救了他。
天雷命中,就算是神仙也会元气大失,何况是她这样的情形?
护体的仙气在与雷光交撞的那一刻便失去了效用,寒殷怔怔地伸出手,抚上浑身发出烧焦味的她。
面具原来只是个俗物,在经过雷火洗劫以后,早已脆弱不堪。没有任何表情的无机物质终于在他渐渐靠近的同时,悄然剥落。
***
「看够了?」在我依然愣着无法回神的当儿,一阵清冷的熟悉嗓音突然自我身后传来。回过头,就看见前几秒还在眼前的深色衣袍,还有他清冷惯了的眉眼。
「寒殷……?我、你不是──」乍看之下,我有瞬间分不出幻境与现实,但在错乱过后,我第一个涌现的想法只有连忙扑过去。
但他却侧身,轻易闪开。
「寒殷……?」我看着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不解,但他却无视了我的疑惑。
「为何如此?」总是木着的一张脸上出现了我不熟悉的皱眉神情,他淡淡的看着我,依然是同样的人,但是神情里透出来的东西,却是我全然陌生的。「执着这不属于妳的过去?」
「什幺……?」怎幺回事?他的表情、好像……
我略感混乱,便在原地怔怔望着他。而他负手而立,冷冷抬起眼,视线却在望向我后方的同时柔和。
然后,他转回视线,冷冷地轻笑了一声:「……好了,现下既已知晓,便再无隐瞒的必要。」
漆黑的衣袍一闪,他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我眼前。如同爬虫类一般竖立的瞳孔带着冷凉的绝决,寒殷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颈部:「既已知晓,妳为何还在此处……?」
──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他说的是什幺。
我看着他,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既已知晓,又有何感想?」
我想伸出手,却在中途被他拍下。我的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告诉他,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想要……
「为何不就此死去?」被阴影覆盖了面容,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声音愈发低落。「若妳就此死去……」
不要、不要说,我不想听。
住口……
「或许,她就能回来了。」
「──」
我已分不清楚那轰然的巨响是来自我脑海亦或是周身。
有繁複的灰黑色影子不断在周围盛放、再盛放。
我看着他,直直地看着他,第一次那幺仔细的看着,不想要放过任何一点变化。
「……你果真,这样想?」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的颈部动脉在他修长的手指下跃动,但我不在意那样的事。
仰着头,我看着他,用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对,」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残忍地温柔了起来。「若不是妳,她早回来了。」
胸口用力地揪了起来,痛不可抑。
我想要逃开,却无法动弹;我想要睁大眼睛,却依然无法承受地闭上了眼。
四周有阴影华丽落成的绚烂花海,缓缓让我下沉、再下沉……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听见四周宁静,只余我眼角水珠落入静水的轰然之声……
03
一阵绝对的寂静在那之后填满整个空间。
然后,有什幺瞬间炸了开来,剧烈的震荡伴随着已经无法听见的爆炸声响散开。
我无法动弹,也无法再听、再看……
──我什幺也感受不到了。
世界成了灰黑色,寒殷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被吞没在已然失控的洪流里。
我想哭泣,却又想笑出声来,只觉心性动摇,一切既无法如我所愿,又无法导回正轨,那幺,乾脆毁灭。
乌髮似乎散乱了,白衣在视线里染成了灰。我单手持剑,款步向前。
闯不出去、闯不出去……
有浅灰色的透明影像浮现在我眼前,我挥剑砍去,白色的光线穿透,带着杀意横扫而过,却挡不住似幻似真的白影吐露出飘邈的语言,也挡不住四周景致的不断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