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妖狐派来的女子反射性地把扑过去的孩子甩手一扔，狠狠地摔出了老远，重重撞上墙面。
毫不意外的，这个孩子，正是染烟。
「染烟哥哥！」玉昙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于是尖叫声跟着传出。我看着那个狼狈不已的孩子因为愤怒而不自觉地现出了真身──一头浑身雪白、尾巴缓缓生成的九尾妖狐。
「少、少爷……！」
「不论妳是谁，从哪里来，又有什幺目的，妳都没有资格在这里撒野。」紫色的眼睛充斥着杀意，染烟对着她口里的称谓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瞪着她，周身空气甚至因此扭曲。「回去告诉妳的主子，不要让我再看到妳！」
于是，九尾妖狐的使者心有不甘地离去，留下了体力透支的染烟、惊慌失措的玉昙，以及，各怀心思的半妖们。
「你不会离开我吧？对不对？」在他睡过去的时候，玉昙就这幺守在他床边，死死拉着他的手腕，「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我看着她，心里无限无奈。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总是得要早点看开。有些事情，不论再怎幺盼望祈求，永远都不会有回应，而有些事情，不论怎幺努力，终究，只会是一场空。
半妖的村子恢复了往日的作息。虽然表面上看去，大家还是过着以往朴实的日子，照样度日，可是，我却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半妖们对染烟，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同。
不只是尊敬，除了犬妖大叔和玉昙，几乎村子里的每一个半妖，都对他起了戒心，甚至，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敌意，久而久之，连染烟自己，也都看得出来村人和自己之间的那份不自在。
终究还是无法逃避，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在第二次听见哒哒的马蹄靠近时，他别无选择。这一次，没有人阻挡，没有冲突发生，前来的使者态度温婉平和，请求他给予一个详谈的机会。
玉昙就这幺抱着惶惶不安的心情，看着染烟带那女子进了小屋，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见他们神色平和的走出。
「哥哥！」她挣脱了村人的束缚，连声叫着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情绪激动，却没有见到他看见她时，脸上浮出的一丝愧疚、不忍。
「玉昙……」抬手拂上她沾着泪珠的眼睫，染烟垂下了眼。带有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低低传出，带上了一份无可奈何的叹息。「对不起，我怕是，不能留下陪妳了……」
她的动作因为他的话语为之一顿，很久，才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你说我们是朋友，永远不会分开的……不要，不要！染烟，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啊！」她转头，看向了狐族的使者，她却只是漠然看她。
「狐族，不是可以随便进去的领地，玉昙，抱歉……可是，可是我保证，我一定会变强，变得谁都比不上，然后，再回来带妳，不让妳再被人欺负……」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染烟这幺手足无措的时候，看见这样一个全心想要保护人的样子。如此纯净透明的样子，那般柔软纯真的感情。这时候的他们，还不明白这是一件多幺难得的事。
是的，他们什幺都不知道。
我们陪着几乎哭到晕厥的玉昙，目送着马车离去，而天空，下起了大雨。时值深秋，然而比起我初见他们的那一个秋天，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年。深夜，滴答的细雨掩盖了玉昙悲切的抽噎，朦胧的月色下，却有白色的花朵缓缓绽放在她破旧的小院。
「是昙花。」至蓝看了看，语气平淡。「他送她的。」
我想了想，的确，飞快掠过的画面里，似乎有过这幺一幕，俊朗的少年笑着，将手里的一株多肉植物送给了她。
「我觉得和妳的名字相合，所以找来送妳。」
我闭上眼睛。
若他知道，他再见她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是否还会执意离去？世界上总是有些事情，是不论再怎幺努力，都无法挽回，如同短暂盛放的花朵，一旦过了花期，便不复存在。
０５
众人眼中的玉昙，在染烟离开以后，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恢复了正常作息，和大家一起工作，会吃饭会笑……好像她的生命依然如同以往一般没什幺变化。
只有我们知道，在夜深人静，只剩她一人对着以往同眠的房间时候，她才敢蒙在棉被里，抱头偷哭。
「你说你会回来的。」纤细的小手抱着那棵昙花，晶莹的泪珠不断滴到翠绿的叶片上……虽然说，她这举动我是可以理解，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要有东西作为慰藉，尤其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
不过，身为禽鸟类的妖怪，玉昙大概不知道，生物的细胞是有一定的渗透压的，也就是说，当你给植物灌溉太浓的液体下去时，它细胞里的水就会拚命想要跑出来，然后就会萎缩掉……
于是，我们毫不讶异的看见，两个月后，那棵昙花就这幺毫不留恋人世的跟她说再见了。科学上，我们都知道，这其实跟染烟没什幺关係，不过，对玉昙来说可就不是那幺一回事了……
对她来说，这不只是个打击，还是个超级严重的打击，等级可比世界末日，狠狠重击了她脆弱的少女心，就像是染烟活生生的站她面前，跟她说，他永远不再回来似的。
唉，烛阴身为一个妖王，怎幺就不好好的管管民生问题呢？要是他手上的那副雾月镜可以量产，世界上哪来这幺多悲剧啊？
儘管身为一个局外人，在看见她为一个人哭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会觉得不值，甚至无聊，就像某天你走在街上，看见一个人为了一杯翻了的咖啡在那里痛哭流涕一样。
不过，翻了咖啡事小，可以再买一杯，染烟可能买不太到……而玉昙的眼泪，却也总是让我感到莫名的揪心。人的内心事实上是一块很脆弱易碎的领域，尤其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你永远也没有办法预测未来的事情，成长的过程，有太多的变因使一个人产生变化。
玉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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