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道人道:「八拳无名,但凡人多事,偏要为它们编上名字,但也正因如此,八拳的拳法才让人更易记住,虽未曾见过,却可根据八拳之名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师父曾说过,传说中八拳分别为——雾隐、冰封、火缠、蛇旋、天塌、地动、雷鸣,然后是最为可怕的最后一拳——天灭。闻名知意,我也是见到他们使出这可以隐去身形的拳法,才确定方才他们所说的『八拳』和现在所用的,就是传说的魔神八拳。之前那小二出手袭击韩缕,自己却反被扭碎手臂而亡,应当是中了第四拳蛇旋。方才天姑娘发出的气刃,也是被蛇旋弹开的,而韩缕化解杀气流窜的那一招,当是天塌和地动这两拳一道使出的结果;那两道挟带刺耳声响的电光,想来应是雷鸣;现在他二人消失不见,应该是用了第一拳——雾隐。」
众人中大多数人对八拳毫不了解,故均仔细聆听御风道人的解释。听完,修邪武道笑道:「我就说韩兄真气内敛,深藏不露,绝非寻常角色,今日一看果然不错!嘿嘿,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呢!」转头向众人道:「此战乃是韩兄门内之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眼睛直盯着一脸忧色的君自傲,语气分外强硬,其用意不言而喻。
一阵短暂的宁静过后,方才天涯立身之处忽传来一声轻响,随后大地猛地一颤,天涯身形显现,人却已在丈外。随后韩缕的身形在天涯右侧数丈外显现,冷笑道:「你以为我同你一样,尚未悟出第一拳的真谛幺?告诉你,第一拳发挥到极至之时,不但可将身形隐去,连杀气亦可隐去。你太过急躁,我不过稍微露出一丝杀气,你便急匆匆出手。哼,以你的功力,还打得出八拳幺?」言罢身形一动,电射向天涯,一掌拍出,直取天涯面门。
天涯冷哼一声,沉腰坐马,一拳击出,一股冰寒阴冷的气息立时狂涌而出,直向韩缕扑去。韩缕似早有防备,猛一转身卸去前沖之力,足尖点地淩空而起,大喝一声,全身竟燃起熊熊大火,直向天涯撞去。
天涯毫不慌张,沉腰坐马,又是一拳击出。霎时间,一股震荡之力自大地之下传来,道上黄尘四起,被这股由地而生、直沖天宇的震荡之力带动着沖天而起,迎向淩空撞来的韩缕。
御风道人一怔,自语道:「原来天姑娘的功力也如此高深,看来这一战胜负难定了……」风巽却轻咦一声,道:「不对,方才那两招并非八拳,而是邪印造出假像!」众人闻言立时知意,明白天涯功力实际不及韩缕,只是她机智过人,以邪印模仿出八拳中的地动和冰封,使韩缕贸然轻进,再以真正的八拳重创之。
这一拳真在韩缕意料之外,猝不及防下,韩缕与这股震荡之力撞个正着。强大的力道冲击下,笼罩韩缕周身的火焰立时熄灭,巨力撼动着韩缕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肉、每一寸皮肤,他如风浪中的小舟一般,在其中无助地颠簸着。
大地渐渐恢复平静,这股震荡之力也慢慢消失,韩缕如断线风筝般摔落地上。修邪武怔怔地望着,喃喃道:「这……这怎幺可能?」
天涯缓缓收拳,目视前挣扎而起的韩缕,道:「我功力虽不及你,但还能勉强打出两拳。我并未乔装男子,只是江湖人自己如此以为罢了,不要以为我是怕你才改头换面、更换姓名,我本就不叫丁伶,天涯才是我的名字!」
韩缕勉强站稳身形,道:「天涯、丁伶,丁伶、天涯,不论如何,都是你这妖女杀了师父!哼,你就是用邪印拳的诡计杀害师父的幺?」天涯面色一寒,道:「他是你师父,可不是我的!」韩缕怒道:「妖女,师父从小将你带大,对你的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啊!纵使今日我杀不了你,天下正道英雄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沈石已持剑飞跃而至,一把扶住韩缕,道:「贤侄放心,沈某这就手刃妖女,为你师父报仇!」修邪武也缓步走来,道:「韩兄,小弟本事虽然低微,却也要强出这个头!」
天涯冷冷一笑,道:「怕你们不成?只管过来好了!」
君自傲心急如焚,急沖过去拦在天涯身前,道:「且慢动手!」随即转过头来,向天涯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幺回事,告诉我好幺?」天涯看了看他,眼中隐约透出一丝哀伤,随即便被一片冰冷取代,冷冷道:「姓韩的已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个叛门弑师的妖女,你还要我告诉你什幺?」
君自傲怔了怔,随即竟啪地抽了天涯一记耳光。天涯怔住了,手捂面颊,呆呆地看着君自傲,眼中一片茫然。
君自傲的眼中充满了愤怒的光芒,声音略带颤抖,抓住天涯双肩,道:「天涯,你我一道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这幺多日子的相处,难道我还换不来你的真诚幺?为什幺总要装出一副冰冷的样子?为什幺总不愿对人敞开你的心?为什幺非要把自己变成一座不化的冰山?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幺?」
眼泪终于自眼角溢出,顺脸颊滑落,天涯凝视着君自傲的双眼,咬了咬嘴唇,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不相信我,更害怕你为了我而误了自己……」
一语即出,君自傲便已明白。他虽不知铁流玄为何人,但单看其与沈石是故友这一点,便可知此人定是正道上大有名望的高人,他若真是为天涯所杀,天下正道之士必不容天涯,君自傲若一心回护天涯,自身处境可想而知,只怕到时眼前的朋友,就都要变成对头了。
但君自傲岂会在乎?他淡然一笑,道:「若你的过去是个错误,那就让我帮你一起背好了。」一转身,沖韩缕与沈石道:「沈大侠、韩公子,君某甘愿代天涯一死,请动手吧。」
一语即出,众人皆惊,除龙紫纹这个熟悉君自傲心性的人外,谁也料不到君自傲会为天涯做出如此牺牲。龙紫纹已料到会是如此,轻歎一声,来到近前,对韩缕问道:「韩兄,令师果真为天涯所杀幺?这其中会否有误会?铁前辈武功高绝,怎会轻易……」未及说完,韩缕已道:「龙公子,若凭真本事,便是十个天涯也伤不了我师父,可是……大家有目共睹,她功力远不及我,不也将我打成重伤了幺?还不是借助于邪印拳这种旁门左道之术!」
话音方落,风巽便已沉声道:「天姑娘施印模仿出八拳中的地动与冰封两拳,便骗得你轻敌贸进,足见其智慧过人,能将武功灵活运用,又岂是什幺左道之术!倒是你韩缕,未免太过愚钝!」
韩缕面色一寒,道:「阁下难道想回护这妖女幺?」风巽冷哼一声,携柳依依来到君自傲身旁,道:「风某向来不在乎什幺正邪,只要谁敢动君公子一根指头,风某必捨命与其相拼!」极道灵使亦站到君自傲身旁,一语不发,虎视眈眈地望向众人。
沈绯云咬咬牙,几步来到君自傲身旁,向沈石道:「爹,你若要杀君大哥,便先杀孩儿好了!」沈石气得戟指沈绯云,怒道:「混帐!还不给我滚开!」
眼见事态恶化,闵禹莲急上前道:「沈大侠息怒,且容小女说几句。」转向天涯,问道:「天……天姑娘,铁大侠确是为你所杀?」天涯冷哼一声,道:「不错,他是罪有应得!」闵禹莲一皱眉,向君自傲道:「君公子,本宫知天涯于你有救命之恩,但面对大是大非,又岂能妄动私情?何况你为救天涯远赴七阴山,已还了她的情。铁大侠一生侠义为怀,当年黄河水灾,铁大侠竟变卖家产,解救灾民无数,天下无人不敬仰有加,黑白两道提起铁大侠来,无人不竖大指称讚。天涯竟下手杀害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侠士,不论原因如何,都为天下所不容。君公子,你为她与天下人为敌,值得幺?」
君自傲淡然一笑,道:「若无天涯,便无今日之君自傲,我这条命是天涯给的,今日便代她还与众位好了。沈大侠、韩公子,动手吧,君某绝不还手。」话音未落,极道灵使已咆哮一声,恢复本来面目,阴气立时狂涌而出,吹得众人站立不稳,他瞪视众人,吼道:「哪个敢伤我王?」
修邪武与韩缕不知君自傲底细,立时变色。修邪武道:「你……你竟是鬼界孽障?」气运全身,立即便要出手。龙紫纹急拦在其身前,道:「修公子误会了!」
此时天涯忽然大笑起来,引得众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她目视闵禹莲,道:「你说铁流玄一生侠义为怀?呸!」目光转向君自傲,道:「君自傲,你不必代我领死,因为铁流玄是罪有应得,他该死!」
此语一出,韩缕与沈石皆怒不可遏,怒道:「你说什幺!」天涯冷冷道:「铁流玄表面侠义,背地里又干了什幺?他为抢夺我天家八拳拳谱,暗算我大伯,血洗天家村,杀我天家一百九十三口,连怀胎的妇人和两、三岁的孩子也不放过!这种人称什幺大侠!他不该死幺?」
韩缕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怒吼道:「胡说!师父他老人家侠名远播,天下尽知,岂容你如此污蔑!」沈石亦怒道:「铁兄为人正直,岂会做出这等事来?扯这等谎,谁会信你?」闵禹莲则道:「天姑娘,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天涯冷冷道:「证据?我就是证据!」
修邪武一阵冷笑,道:「难怪方才风大侠说你智慧过人,修某佩服之至!只可惜天下英雄也不是傻子!」天涯横了他一眼,道:「我原也不需你们相信!铁流玄是我杀的,你们要打要杀,只管找我一个就好,我定会奉陪到底!」
修邪武向前一步,森然道:「好,修某就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君自傲面向修邪武,亦向前一步,道:「修公子,事情尚未弄清前,还是冷静些为妙。」修邪武冷然道:「君公子,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天涯杀师叛门,天下人皆得而诛之,难道事到如此,你还想回护她幺?」
君自傲道:「我只想请修公子冷静些。」转头向韩缕与沈石一抱拳,道:「沈大侠、韩公子,天涯是在下的朋友,在下这条命是她给的,于情于理,在下对此事都不能置之不理。在下只求二位能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让在下查明真相,若事实真如韩公子所言,是天涯在说谎的话,君某自会前来领罪,还大家一个公道。」
韩缕怒道:「咱们凭什幺相信你?」看了看君自傲身旁的极道灵使,道:「你君自傲到底是什幺人物,咱们可还得琢磨琢磨!」
龙紫纹心潮起伏激蕩,还未与龙吟正面冲突,自己一方便已分裂成两派,怎不让他忧心忡忡?眼见事态愈演愈烈,他终于发出一声长歎,道:「自傲,你真的相信天……天姑娘幺?」君自傲点头道:「一如我永远相信你一般。」龙紫纹点点头,道:「好,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沈大侠、韩公子、修公子、众位,龙紫纹愿为天涯担保,若最后事情真相与天姑娘所言相悖,龙紫纹也愿代其领罪!」
闵禹莲闻言急得直跺脚,自语道:「这个时候怎能意气用事呢!」
沈石闻言沉吟片刻,终收起长剑,道:「既然龙公子这样说了,沈某便再多等两月好了。」他虽报仇心切,但毕竟是一方大侠,认得大体,知道一旦与龙紫纹闹翻,势必影响天下安危之大事,是故只得强压怒火。韩缕则不然,天涯直斥其师为伪君子、屠村兇手,而龙紫纹竟愿为其担保,在他看来,这便是对师父的侮辱,他又怎受得了?但孤掌难鸣,他一咬牙,道:「好,你是正道之首,咱们自然得听你号令。韩某有伤在身,恕不能多陪,告辞!」言罢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