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桥超清

「手能恢复吗?」婪燄直接问道。

「还无法确定。」帕金格摇摇头,「米迦叶缝合的手艺很完美,但纵使肌肉骨骼能接上,神经的部分才是关键,而且我刚才发现伤口曾经在缝合后又裂开过,虽然骨头有接回去,不表示缝上的肌肉血管没有撕裂,患处苍白无色,证明血液流通不顺,再继续下去怕是会坏死,需要截肢。」

      婪燄想起前几天的晚上,错位的拇指,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疲劳和烦闷选择离开,而是花更多点心思,会不会就注意到光是只有包扎是不够的?要是当时就找米迦叶来重新医治,那对方的手是不是……「现在,我能做些什幺?」他不要交给时间来确定,一定还会有其他能做的,增加一点也好,他要多一分能复原的可能性。

「避开伤口,多加按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也能柔软肌肉。」帕金格说出目前最合适的辅助疗法,「不过我说啊!米迦叶明明就在这,你何必风风火火的召来我这老头?」

      婪燄听见稍早还对那女人关怀的男人名字,嘴角下抿一点,「按摩就可以了吗?」迴避问题。

      这是…不爽?帕金格挑了挑白眉,又想到他和对方的关係,「小妮子和米迦叶感情很好?」

「不好!」

      瞬间得到回答,帕金格一愣,眼见婪燄不只下垂嘴角,更是直接拉平总是带笑的唇线,「这样啊!本来想说你最近忙,要请米迦叶帮忙关照她,但关係不好的话就算了,不然,我把小妮子带回去照顾几天,怎幺说……」

「不必!」话还没说完,婪燄马上驳斥,眼神凛利,「你对她有兴趣?」

      帕金格心惊,连忙摆手,「她…她比我孙女还小呢!」冤枉啊!

「啧,」婪燄终于忍受不了的皱眉,别过头轻啐一声,「你定期过来看诊就好,剩下我来就行。」没错,除非必要,剩下的人就给他有多远滚多远!

「呃,好。」

「该死的,才不过一段时间放任那个女人,又给我到处惹事!」压抑不住的低声碎念,完全无法顾及还有帕金格在场,「等所有事情结束,我肯定要折了她的腿,再找条链子锁着,关在房里,我看她还能和谁说话。」咬紧牙还是无法阻止从齿缝中冲出的怒气。

      我的天哪!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他所认识的婪燄吗?那风度翩翩,常年微笑的模样呢?帕金格瞠目结舌,他想,他该当自己不存在,他什幺都没听见,摸摸鼻子的想。

「欢迎欢迎!」豪宅中的女主人开心迎接客人。

「打扰了。」梅有礼的说。

「哪里的话,梅能来找我陪我打发时间,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女主人亲切的勾起梅的手,引领入座,「最近过得如何?」

      梅眼神飘过四周或近或远的僕役,女主人发觉,不动声色,「都先下去吧!」

「是。」

      所有僕役退去,关上大门,梅看看周围,点下头,「梅?」女主人等着她开口。

「很抱歉,」后方一人上前,脱下挡住大半脸蛋的帽子,「以这种方式与妳会面。」

      女主人怔傻,完全的出乎意料,「许久不见了,夫人。」

「小…小梓!」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瞪大。

      书房内,两人相对而坐,「真是好久不见了,有七年多了吧?那时妳突然不见,我问阿森他又一语带过,害我还担心好一阵子呢!」稚森母亲感叹。

「当年的照顾,还有上回在阁楼内的救命之恩,我张梓先在此谢过夫人了。」我深深鞠躬。

      她一顿,「妳知道是我?」

「是,因为妳有一双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丽眼睛。」当时神智模糊时,隐约看见一闪而过的绿色宝石。

「我也是受人之託。」稚森母摆手让我不要在意,「婪燄和阿森请我帮忙,我不会不帮,不过我有点不明白,妳怎幺会跑进那里?」那里可是多拉斯宅邸的禁区啊!

「这正是我今日过来的主因。」我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夫人…克莱茵夫人,我想请问妳,这画中的人到底是谁?」

      稚森母亲的面容倏地僵硬如石膏,「妳…妳为什幺…会有这张画?」艰难的吞吐。

      我把从阁楼内捡到日记本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我猜,妳就是日记本主人口中的克莱茵,对吗?」

「日记吗……难怪当初我就觉得少了什幺。」稚森母亲苦笑,「没错,我就是克莱茵,克莱茵‧伊思。」

「所以妳知道这画里的是谁,知道日记本的主人是谁。」

「我当然知道,」她怀念的拿起画像,「这画,是我画的。」

      『克莱茵快来,这个超好吃的!』女人兴奋嚷嚷。

      『吃吃吃,妳除了吃还会干嘛?』男人就连翻白眼都翻得优雅迷人。

      『还会睡啊!』年轻时的自己戏谑笑道,『阿尔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们家小雀儿了。』

      『这值得自豪吗?』另一男人冷面吐槽。

      『无忧无虑,是小雀儿的优点。』如大姐姐般温柔的女人微笑,接过身后忠心侍卫递来的茶品。

「她是小雀儿,本名叫作雀儿喜‧青珂。」她放下了纸张,「当年家族私自替我安排婚约对象,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没想到会在旅途中遇上他们,坦白说,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开始,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加入旅团的人,会选择跟随他们,起初的缘故是在一个人。」

「谁?」

「我。」

      一道低沉的男音惊醒了我们,「阿…阿金!」克莱茵迅速站起,「你不是去找阿尔了吗?」她试图挡到我之前。

「出门前听总管提起妳今天有客人,所以我得空便回来看看。」稚森父亲上前,亲密的揽住她的腰。

      我不避讳地起身,对他欠身行礼,「老爷,许久不见。」

「阿金你别冲动,小梓她……」克莱茵不安地劝道。

「没事。」我和他异口同声,他看向我,我说:「当我今天来到这里,我就已经有心理準备。」

「心理準备赴死吗?」他冷笑。

「你不会杀我的。」我笃定,「真想有所举动,早在尤弥尔接触我时,你就会说出我和婪燄的关係,那今天我就不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然而他,却保持了沉默。

      冷笑回暖,变浅,「妳一如当年通透。」他拍拍紧张的克莱茵,「都坐下吧!」

      三人重新坐下,「就如我刚才所提,加入他们的确是因为阿金的缘故,一次偶遇中我认出他就是家族为我安排的结婚对象,为了明白他是什幺样的人,我偷偷跟了他们好几天,直到被小雀儿逮到。」克莱茵继续说起。

      『妳干嘛跟蹤我们?』雀儿喜插腰质问,『是打算抢劫?我告诉妳,这是犯罪的行为!』

      『谁…谁要抢你们啊!』克莱茵反驳。

      『不是劫财?』雀儿喜一顿,『难道妳要劫色!』大声惊呼。

      一旁的尤弥尔已经拍桌哈哈大笑,金挑起眉毛,丽琴掩嘴偷笑,只有巴康就像个木头人不为所动,始终站在丽琴背后,『妳年纪轻轻,什幺不学好,竟然想要劫色!妳还不如劫财好点。』雀儿喜语重心长。

      『我什幺都不劫!你们人这幺多,我就一个人单抢你们妳当我是傻子吗!』克莱茵气道。

      『还挺有道理的。』雀儿喜认同的点头,『欸,我们是不是误会了?』她看向尤弥尔。

      『她随便说说妳就相信了?』尤弥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跟妳说过多少遍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雀儿喜吃疼的摀住脑袋,『可是她说的没错啊!她一个人抢我们这幺多个,又不是傻子。』

      『一个人跟了我们五天,妳觉得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尤弥尔反问。

      『五天?她不是从前面的官道才跟的吗?』雀儿喜吃惊。

      『哼,笨蛋。』金嗤笑低骂。

      『喂,你说谁呢!』

      『就是说妳,小笨蛋。』尤弥尔又敲敲她的脑袋,惹得她又喳喳呼呼的,『劫财是不至于,我看,八成是劫色吧!或者说,是〝察颜观色〞。』又把话绕回主角上,意有所指的瞟了金一眼。

      雀儿喜马上又被吸引注意,『什幺意思?』

      『没什幺意思,依妳的脑容量是不会懂的。』尤弥尔拍拍她的脑瓜子,她不满的嚷嚷,丽琴又轻声笑起。

      『你们到底想怎样!快放我走!』克莱茵恼羞的挣扎。

      『要不要放妳走,妳自己问他。』尤弥尔痞痞的指金。

      克莱茵瞥向金,发现金也在注视自己,俏脸一红,『放我走,我们就一笔勾消。』

      『我不记得我有欠债于妳。』金挑眉,又转向问尤弥尔:『我记得前方五十里有个奴隶场对吧?』

      『是有个地下奴隶场没错。』尤弥尔点头。

      『嗯,拉去卖了吧!』金做下结论。

      霎时气崩了克莱茵的理智,旁边的雀儿喜不太认同这做法,忙着拉拢丽琴和巴康投反对票,尤弥尔仍旧笑容满面的事不关己,金则牵着綑绑克莱茵的绳索笔直前行,一行人再次吵吵闹闹的启程,并多了一个不情不愿待价而沽的伙伴。

      一开口就像小鸟叽叽喳喳,单纯不懂人间世事,近乎蠢蛋的雀儿喜;幽默风趣,成天戏耍女孩为乐的尤弥尔;时常冷面,若有表情多半为嘲弄,说话恶毒的金;温柔安静,气质满分的丽琴,其身后始终像个木头摆设,不发一语的巴康。  

      以游手好闲闻名贵族圈的废材养子,耳闻不如眼见,什幺废材?这妥妥就是个玩弄人心,扮猪吃老虎的天才;敌对家族,早已当作下任家主,被重点培养的长子,那冷酷和嘲弄是因骨子里满满的骄傲;外表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身分更是不容小觑,是五大亲王之亲生女,她身后的木头人则是实力高超的贴身护卫;克莱茵的眼睛一个个扫过,还有,原以为最平凡不过的小人物,看似单纯,却完全摸不清来历,她不禁怀疑,蠢蛋真的是蠢蛋吗?

      克莱茵真心觉得,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比他们更奇耙的组合了。

「虽然是这幺说,但是每次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大家一起旅行的那段时光是最快乐的日子。」克莱茵感叹,「除了小雀儿,我们都没有戳破彼此,但身分摆在那里,时常还是会有摩擦,这个时候小雀儿就是我们的缓和剂,有好几次大家都吵得要分崩离析,多亏她,我们才能继续走下去,就这幺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渐渐培养出默契和感情,倒也真的开始像一个完整的团体。」

「小雀儿个性活泼,是个很容易与人交好的人,撇开和我们平时的斗嘴,唯独和阿尔时常吵架,阿尔也是,明明有能把母猪都哄上天的说话技巧,单对小雀儿说话毫不客气,常把人气得好几天冷战相对,从我遇到他们时,他们就已经是这样相处,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过。」

「那是因为,」金开口,「小雀儿对他,是不同的。」

「不同?」我不解。

「或许,这段往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解说。」金望向桌面上的图片,「因为我是从开始到现在,一路走在他身边的人。」

「阿金你……」不是从来都不主动提起过去的吗?克莱茵微诧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总要有个人说出来。」金垂下眼帘,「那属于阿尔和她的故事。」

「多拉斯家族和里尔家族从以前就是互相对立的敌手,尤其当年正逢丽琴的父亲要退下亲王之位,那时不只我们两家,几乎是所有势力的血族都将开始争得头破血流,顿时亲王之女的丽琴成为所有人急于联姻的对象,不过我和阿尔的初次交锋是远在更早之前。」金娓娓道来。

      丝尔摩特学园,两方人马擦身而过,一举手一投足一眼神都是一场对弈,他当时早就是家族预定的下任继承人,理所当然走在最前方,而尤弥尔则是多拉斯家族众多养子之一,混在一群子弟之中,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开始,是天之骄子和一粒尘埃。

      求学,不过是人生中必经的路段,他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这事上,反而把重心着重在家族产业,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毕业,最快时间坐上继承人的位置,年轻气盛的自己,急于表现能力,插手不够了解的新产业领域,儘管有人劝他缓一缓,但他对自己太有自信,自认为年轻一辈中,没人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转眼之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投资便被不明人士侵吞,惨赔好几百万,为此还被家中长辈训斥一顿,可比起训斥,更令他难受的是输,而且还是输得不明不白,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输的滋味,「后来我花了一段时间,才锁定那个人就是阿尔,从此,他就是我所认定的对手。」即便人人都说他是多拉斯家族众多养子中,资质最为驽钝,能力最是低下,堪称废物一般浪费粮食的存在,他仍旧暗中关注着这个曾经赢过他一次的男人。

      成年了,毕业了,他不负众人的评价,开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进而使当时的多拉斯家主逐他出门,从此他就离开了金多司,消失在众人的嗤笑当中。

      因为惨赔的事情,家族中某些看不惯他的人趁机谏言他太过骄矜自傲,他的父亲便把他手中的权力收回,準备让他冷静思过一段时间,他心中很是不满,所以在打听到对方行蹤时,也难得沉不住气的追了上去。

「会掳走小雀儿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阿尔离家后,她是唯一一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人,我猜想她应该是能让阿尔对我蜕下废物伪装的筹码,没想到根本没用。」

「因为他不曾去找过她。」我说出从日记本内得知的事情。

「没错,见她嘴上不说,却一直相信阿尔会来救她的样子,我觉得很可笑,她不知道她被掳走的这些天,那个男人可是百花丛中过,后来看她可怜就把她放了,结果却让我得到一个意外的收穫。」

「什幺收穫?」

「那天晚上,他来找我了。」

      我一怔,「你是说…尤弥尔?」

      金点下头。

      那天晚上,悄声无息出现在自己住所的男人,金惊吓之余準备攻击,『我是来道谢的。』尤弥尔赶紧表态。

      『道谢?』金没有放下警戒。

      『是,谢谢你把她安然无损的放回来。』尤弥尔微笑。

      『回来?』金捉摸他的用词,『那个女人跟你回去了?』她是蠢蛋吗?

      尤弥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打扰了。』

      『站住!』当他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们来打一场。』

      『天要亮了,时候不早了。』尤弥尔婉拒。

      金灵机一动,『那个女人不可能全天都跟着你吧?』

      离去的脚步停住,『这次看她可怜,下次我可不敢保证,闻起来挺香的,不是吗?』金挑衅。

      一回头,总是如暖阳般的眼眸冻满冰渣,瞬间,金浑身僵硬,『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勾起微笑,再次回暖,彷彿那一瞬间从未存在过,『看在这次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一次,请别忘了,毕竟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身影远去,唯有背上的颤慄证明那不是错觉,随即他低声笑了起来,庆幸自己的直觉果然从未失真,更兴奋自己棋逢敌手。

      第二天,他再次找上他们,『怎…怎幺是你!』雀儿喜一惊呼,又马上躲到尤弥尔身后,『我…我警告你别再乱来。』

      『你说的,我们还会见面。』金盯着尤弥尔。

      尤弥尔挑眉,『我记得我说的是以后吧?』

      『从现在开始也不早。』金坚持,『反正路大,人人能走。』

      『好像…挺有道理的,他走他的,我们走我们的,也不能表示他跟着我们啊!』雀儿喜想想,认同道。

      尤弥尔瞟了她一眼,不难读出蠢货二字,『随便你。』回身带走雀儿喜。

「我跟了他们几个月,发现阿尔看似漫无目的,却大多选择小城镇和偏远地区而走,我不知道原因,只是数月的观察让我隐隐感觉他好像有某种目的,直到我们遇上丽琴,我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阿尔一直四处旅行为的就是要找丽琴?」克莱茵惊讶。

「嗯,当年的多拉斯家族其实远不如外在光鲜亮丽,内部子孙人才一代不如一代,即便大肆扩充养子女也无法撑起这摇摇欲坠的古老家族,而且为了挑选能力出众的继承人,传闻内部的教育也很严厉,许多年后我与阿尔聊到才清楚,用严厉二字,言轻了。」轻叹。

      一群无所依靠的孤儿,永远都少一人份的吃穿,每当有人冻死或者饿死,那份量又会再减少一人份,就这样看着一个个一起学习成长的伙伴倒下,百来个孩子变成十几个半大的幼童,然后是个位数,有一天就只剩下尤弥尔一个人,「他说,那天他以为终于要有专属于自己的衣服食物和人生,但当他被领进多拉斯家族大门,看见许多与他身分相同的养子女时,他就明白,他又得从头再来。」

      克莱茵目瞪口呆,我则是垂下眼帘,想起日记里的那段话,雀儿喜写道,不是他不分享过去,而是他的过去贫乏枯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掠夺,「等等,那阿尔怎幺会知道丽琴会出现在那里?」克莱茵问。

「当年,我也问过阿尔同样的问题。」金淡笑,「妳猜他怎幺说?」

「私奔。」

      克莱茵正着急,马上被我的答案惊吓到,连金都微微挑眉,「选择小城镇或者偏远地区行走,表示在躲藏,身分矜贵的亲王之女在大家都急于巴结联姻的时机点躲到乡下,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跟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逃婚,私奔。」我分析。

      金眼露讚赏的点点头,「如果你有想要厮守的人,你还会想跟其他人结婚吗?阿尔当时是这幺反问我的。」他顿了顿,「妳很聪明。」

「丽琴…和…巴康?」克莱茵还在吸收资讯的眨眨眼。

「很明显吧?每当丽琴和巴康相处时的那种氛围,那是其他人都插入不了的。」

      克莱茵透过金的话回想,「巴康是亲王钦指从小陪在丽琴身边的贴身侍卫,他们等于也是青梅竹马,如果说丽琴是光,那巴康就是影子,形影不离,妳觉得要是有人想要将他们强行分开,他们能接受吗?」金问着,「当然,这是阿尔告诉我的。」

「当众人忙着巴结亲王指望联姻,阿尔已经看出事情不会这幺顺利,加上他对家族也没有太多留恋,立即决定出走金多司,路上搜索丽琴的消息,故作巧遇培养感情,远比靠家族联姻成功机率高上许多。」

「那订婚的谣言也是……。」

「嗯,不管怎幺说亲王的势力就是摆在那里,找到丽琴和巴康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所以阿尔主动联繫上亲王,允诺能让丽琴心甘情愿回去,条件是丽琴必须下嫁于他。」

「亲王怎幺会肯受人如此要胁?尤其那时阿尔的废物名声还那幺响亮。」克莱茵不相信亲王会答应。

「没错,亲王没有立刻答应,但是阿尔已经先行派人把消息传了出去,也就是后来妳收到消息,指着阿尔鼻子骂的那次。」

「为什幺?要是最后他们没有结婚,这不是很打自己脸面吗?」

「原因有二。」我说。

      金把发言权让给我,「第一,先发制人,不管怎幺说,丽琴与侍卫私奔是件丑闻,而她父亲的态度明显是想大事化小,证明她父亲很在乎她,因此有人主动联繫丽琴在他手上,心甘情愿回去家族是后话,人身安全在前,他能和亲王叫板谈条件,若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极有可能让丽琴卸下心防,而血族的脑袋是妖族中举世有名的,哪怕他只是众人口中的废物,身为父亲他赌不起这风险。第二就是,如他对亲王所言,他有十分的把握让丽琴心甘情愿嫁给他。」

      金点头,「怎幺可能?刚刚不是才说丽琴和巴康之间……难道说,阿尔要把丽琴抢过来?」克莱茵皱眉。

「不用到爱,一点好感就足够,只要让丽琴稍微倾心于他,再给予承诺不会分开她和巴康,这样的联姻我想丽琴是不会拒绝的。」我推测,「不然再不济……。」我没有把那最大的恶意说出口。

「再不济,也有让丽琴死心的办法。」金接下我的话,证实我的猜测。

「死心的办法?」为什幺听起来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克莱茵猜想。

「死人,是争不过活人的。」我垂下眼帘。

      克莱茵睁大眼睛,嘴里唸着〝怎幺能、怎幺会〞,金却打破她的挣扎,「谁叫巴康挡了他的路?阿尔要的不是丽琴,而是她所代表的势力。」

「亲王的位置。」就像他对雀儿喜说的,他喜欢登高,因为那代表他能得到更多。

「是。」金附和,「当我知道阿尔的种种布局,我真的很惊讶,也不禁恐惧,那得是多早就看透局势并开始策画?在我们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做完所有的计画,且对可能会有的发展订下各种对策,那时我真正认知到我和他的差距,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所…所以巴康真的是……阿尔杀的?」克莱茵不敢相信,「那明明是意外……。」

      意外?还是经过掩饰的必然?就像婪燄所做的一切,每件事表面看起来都不过是巧合,可每个巧合连结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我不禁苦笑。

「那的确是意外。」

      我一愣,望向金,「我们刚说的,货真价实存于阿尔心中,不过他把这视为最后的手段,非到逼不得已,他不想对巴康下手。」金回想那天,「当时我们正处在契壁铬。」

      契壁铬?怎幺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格达密切?」

「对,现在是格达密切的边疆,但是当年的契壁铬还不隶属格达密切,两方正在争战,契壁铬不是个富裕的国家,胜在易守难攻,是个优异的边防据点,就连强战如狼族一时之间也拿此国无法,纵然城内气氛紧张,可人人还是照旧生活,而那天的开始,我们也是一如往常……」

      茶馆内,丽琴轻声和巴康说话,克莱茵睡眼惺忪的趴在桌上,雀儿喜好奇地盯着街道上走来跑去的人们,金和尤弥尔则是听着旁人闲谈搭配茶水瓜果,不少像他们一样的旅人在馆内分享各地民情,也有人在讨论此刻战情。

      『你们说狼族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攻下这座铁城?』一个男人好奇道,又想到自己快要精光的旅费,『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吧?』

      『哈,上个用这问题开赌局的人输光了旅费,目前还在城中做清道夫咧!』周遭有人笑道,『而且还因为如此,契壁铬人特不爽的把最髒最累的活都丢给他做。』

      提议的人一听,赶紧打消念头,『我想对这打不下的铁城,狼族肯定觉得丢尽脸面。』

      『那是当然,』有人附和,『自诩战神的种族竟然还有攻不下的国家。』

      『不过我听说狼族派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过来镇场。』

      『是谁?』

      『就是──』那人特意卖了一个关子,见众人拉长耳朵好奇,『我也不知道。』

      『呿!』整场的白眼,笑骂一片。

      尤弥尔和金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想说什幺,雀儿喜忽然站起,整个人探到窗外,一时不稳差点摔出窗外,幸亏尤弥尔眼明手快的抓住,『妳干嘛?』

      『谢了,』雀儿喜鬆口气,『我刚刚好像看见一个特别的东西。』

      『哦?说来给大家听听是有多特别?希望有特别到妳为此摔出窗户也值得的程度。』尤弥尔皮笑肉不笑。

      察觉他眼里的不悦,『我好像看到有一闪一闪的银光,以为是什幺值钱的宝物,应该是我眼花了吧!』雀儿喜乾笑解释,仍没有降低尤弥尔的情绪,『对不起。』她老实依着他坐好。

      尤弥尔才稍微满意,克莱茵调侃雀儿喜真的很孬,惹得雀儿喜一脸苦瓜,但又不敢大声反驳,毕竟大魔王还没完全气消,讨好的把桌面中央的瓜果往尤弥尔推近了一点,再附上一个怯怯的笑容,害得其他人再次偷笑起来,尤弥尔在心中大叹一气,无奈地拍拍她的头,雀儿喜知道他气消了,笑容扩大朝傻白甜的程度前进,『坐好,别再乱动了。』语气中是深深的无力,从来笃定泰山的他唯有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知道了。』雀儿喜俏皮的吐吐小舌。

      『今天大家有空就準备準备。』尤弥尔提起刚打断的正事,『明天我们就启程离开契壁铬。』

      『嗄?我们昨天才到这里,不多留几天吗?』好不容易能睡到床的克莱茵很是不捨。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金意有所指。

      克莱茵还在哀号,丽琴转头对巴康微笑,『巴康,陪我上街买点储备粮食好吗?』

      『嗯。』他点头,或者说他面对她,从来没有摇头过。

「在当时,契壁铬和格达密切的对峙其实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争战进入白热化,所以我们才会进城落脚补给,但听到这些话后,我和阿尔清楚僵局即将要被打破,久留恐怕不是明智之举,避免被波及,我们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城尽可能地远离此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当天晚上,雀儿喜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幺,尤弥尔无声的由后靠近,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你…你怎幺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找丽琴聊人生吗?』本想找他一起吃晚餐,却被他以此理由拒绝,害得雀儿喜不自觉说话也带了一股酸味。

      『我是想和她聊啊!可是巴康那根木头人杵在那,实在太有压力了。』尤弥尔撇撇嘴。

      『我说你明知道巴康和丽琴形影不离,你有心去找丽琴,何必在意巴康的存在?』雀儿喜无奈,为何她要开导自己所喜欢的男人去勇敢追求别的女人?真心苦逼。

      『下次我会加强心理素质的。』尤弥尔受教的点点头,『不过今晚,我还是来找愿意和我谈谈人生真谛的人吧!』勾起微笑。

      雀儿喜微怔,一边唾弃自己的卑劣,一边又无法自控的窃喜,『谁要和你谈人生这幺无趣的话题?』口是心非。

      『不谈人生?』玫瑰金色的眼珠子一转,『那谈情说爱可好?』

      雀儿喜愣住,羞红爬上双颊,他的笑容变浅,不再是平时对外的惯有笑容,浅浅的,小小的,没有了优雅合宜,而是邪媚魔性,诱惑着不懂世事的小小雀儿,玫瑰金色微暗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渐渐低下头缩短彼此的距离,阴影覆盖他完美无瑕的脸孔,这一刻,他不再像是圣洁的神祉,而是脱下伪装的魔鬼,『雀儿喜……』磁性的轻唤,『我饿了。』

      她无法抗拒,低垂眼帘,任由他的欺近。

      倏地,他瞥向窗外,专注聆听,神色逐渐凝重,『糟了!』

      『阿尔!』门被推开,金大喊,克莱茵跟在后。

      尤弥尔一把拉起雀儿喜,正好在门外碰上巴康和丽琴,『快走!』一行人疾速出逃旅社。

「在我们逃出旅馆时,城关处发生巨大的爆炸声,狼族攻进来了。」随着金的描述,克莱茵也不再说话,彷彿一同陷入那最黑暗的一天,「街上人民四处逃窜,我们几个也被沖散。」

      『阿尔!』被人群挤开的雀儿喜尖叫。

      『小雀儿!』克莱茵立即冲进人群要去拉自己的好朋友。

      『巴康!』另一边的丽琴被淹没在人潮之中,巴康随之而上。

      尤弥尔当机立断,『阿金你去追阿茵他们,城外十里的小村见。』语毕回头朝丽琴他们的方向追去。

「半天之后我们依约来到小村庄,因为大军破城,比邻的村庄也开始进行撤退,当到第五天,怎幺也等不到阿尔他们的出现,我们便决定返回城内找寻他们。」

      大军入侵,原本还算纯朴的居所变得破败不堪,街道上随处可见乾涸或未乾的血迹,战败的尸首随地倒卧,街道上充斥着巡逻的狼族,全城人心惶惶,他们在一间荒废的民宅内找到了人,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震惊不已,『啊!』克莱茵赶紧摀住自己差点失声尖叫的嘴巴。

      两个…更正,应该说是一个半的血人平躺在地,只剩上半身的巴康早就没了生息,而丽琴仍固执地往他的口中灌入血液,『阿尔!』雀儿喜大喊的扑向另一边身躯完整,意识模糊的男人。

      灿金色的柔软细髮被凝成一块一块,白净的脸庞,紧抿的嘴角,全身上下都是鲜红色的,而腹部有一大洞,透过血肉还能望穿,『阿尔……阿尔你醒醒,阿尔!』雀儿喜哭了。

      眼皮抖动,撑开,『雀……儿……』几乎听不见的气声。

      『救他!阿金克莱茵你们救救他!』雀儿喜方寸大乱的哭着求救。

      克莱茵摀着嘴小声啜泣,金则是哀痛的撇过脸,『你不会死的,阿尔你撑住,我马上给你我的血,你这样就可以活下来的!』雀儿喜丢开包袱,翻找里头能划破肌肤的利器。

      『没…事……』缓慢震颤的移动手,触碰同样发抖的小手。

      曾经她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看,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手,如今却消失两指,伤口像是被野兽咬断的撕裂,雀儿喜似乎被按下暂停键,落着眼泪呆望尤弥尔,『没事……妳平安……很好。』血液中绽放出一朵小小笑花,最后凝滞在这一刻,玫瑰金的璀璨渐渐黯淡。

      『哇啊──』雀儿喜紧握住残破的手,凄厉的惨叫从她口中响彻。

「她不肯放弃,丽琴也不肯放弃,一个一直失神的餵着尸体血液,一个一直守在濒临死亡的人身边,而我们却什幺也做不了。」克莱茵放在双腿上的手握紧。

      金心疼的覆上她的手,「后来阿尔撑了下来,还好小雀儿没有放弃他。」克莱茵感受到金的鼓舞,露出庆幸的笑容,金也同样微微笑起。

      看着他们的笑容,如果他们知道尤弥尔真正活下来的理由,还会笑得出来吗?是雀儿喜用了她体内的灵珠换回他的命。

「知道是发生了什幺事情吗?」我问,能让尤弥尔和巴康同时丧命的,肯定是件大事。

      金点头,「他们遇上了狼族王者。」

「狼王?」我吃惊。

「是,因为契壁铬久攻不破,引来了当时狼族的最强者,狼王以及跟着父亲见习的狼族太子。」

「狼族太子?」

「对,也就是现今狼王雷湛‧汉达尔的祖父与父亲。」

      是铁克斯还有……雷湛早逝的爸爸!

「起因是狼族太子认出了丽琴的身分,落单的血族亲王之女,这对狼族而言无疑是比攻下契壁铬更好的礼物,马上找到丽琴的巴康因为要护着丽琴不被其他人有机可趁,无法完全放开手脚的迎击狼族太子,而阿尔也在不久之后找到了他们,他们两个对付狼族太子绰绰有余,不过场面太过混乱,并不打算恋战的阿尔他们準备趁空逃脱,结果被收到太子消息的狼王赶上了。」

「就算阿尔和巴康的实力在血族里不容小觑,但面对早就身经百战的狼王仍显不足,尤其还加上实力同样也不俗的狼族太子,战局很不乐观。」

      『啊啊今天竟然有幸亲见狼王,真不知该说是荣幸还是不幸?』尤弥尔苦笑。

      『小娃子心理素质不错,看见我还笑得出来。』正值壮年时期的铁克斯喫笑盯着看似无措却偷偷观察四周,搜寻逃跑一切可能性的尤弥尔。

      『把她交出来就饶你不死。』雷湛的父亲冷笑。

      巴康护在丽琴之前,用行动告诉答案,『小姐往后一点。』

      无声的战斗钟声敲响,半空中四道身影忽隐忽现,战况激烈的更胜大军压境的城池,半晌,退开,彼此身上都各有挂彩,铁克斯暗自惊讶自己身上的伤痕,又瞇眼看向那个还比自己儿子还年轻几岁的对手,『真吃力,这就是顶点的实力吗?』尤弥尔的笑不再优雅,藉由手中的血液将金髮往脑后一梳,显现出张狂的战意,『看来就算我拿出全力也没有五成胜算呢!』

      『五成?』铁克斯大笑,很是不屑,『竖子猖狂!』

      『猖狂吗?』尤弥尔的眼神一暗,危险的气息爆发,『倒被你瞧出了,你可是第一个这幺说我的人。』

      『少啰嗦,来,让我看看你如此自信的资本。』他挑衅的对他招手。

      一局的战斗又再次开始。

「阿尔和巴康拚尽全力,换得了狼族太子濒死,狼王重伤的结局,掳走丽琴的计画不得不打退堂鼓。」

      『巴康,撑住,我马上去拿血液给你!』丽琴见身躯被撕裂的巴康,手足无措,跑向一旁找寻新鲜的尸体。

      『阿…阿尔,』巴康扯住尤弥尔衣袖,『小姐……小姐……』

      尤弥尔拍拍他的肩膀,『你别说话,保持体力。』

      『丽琴她…就交给你了。』巴康瞪着眼睛。

      『巴康别说了,丽琴爱的是你。』尤弥尔握住他的手,惊觉那是瘮人的冰凉。

      『替我…护她一生。』随着话语,吐出最后一口气。

      尤弥尔愣住,掌中的手顿时如断线般丧失力度,那总是只看着丽琴的眼睛正大大的,无神的对着他,无声地重複最后的遗言,交给你了……护她一生……

      『哧,说什幺傻话。』微乎其微的音量,彷彿在告诉只有对方能知道的悄悄话,尤弥尔低着头,隐约见到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嘴唇一扯,『你怎幺敢交给我?我就是想利用你们而已,你怎幺敢……让我替你护她?』一滴透明的泪珠滴落在还冻结在〝生〞字口形的嘴唇。

      『巴…巴……』拖着尸体的丽琴浑身发冷。

      『走吧!』尤弥尔撑起身体,一手夹住残存半躯的巴康,步履蹒跚的前行,『我们还得去会合,还得去……』城外十里的小村那里,那个女人肯定在那里等他。

      咚!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也倒下了。

「所以,巴康的死确实是意外。」金抿了抿唇,喝一口桌上的热茶,疏散内心的沉重。

      沉默持续一阵子,让大家都缓和点心情后,我再次提问,「因为巴康死了,所以丽琴就决定和尤弥尔结婚是吗?」这就是那众人眼中密不可分的爱情?心爱的人才死,转身就能嫁给其他男人?

      金看出我眼中的嘲讽,「她不得不。」他垂下眼帘,「因为,丽琴怀孕了。」

      怀孕!就连克莱茵都很震惊,「为了保全孩子,她和阿尔必须结婚。」

「等等,丽琴那时怀孕了?为什幺我都不知道!」克莱茵讶道。

「丽琴只有把这件事告诉阿尔,以自身的婚约换取孩子的安康。」金说,「而我则是不小心偷听见的,就连阿尔也不清楚我知道这件事。」

      丧失如自身半体的爱人,崩溃的丽琴浑浑噩噩,她不想清醒,对她而言,这一切反而是梦,是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大家都能体谅她,因此也没有太过去打扰她,尤其一向担任开心果的雀儿喜也变得无精打采,能有多的精力也都放在尤弥尔身上,深怕他有哪里不适。

      『不行,』克莱茵拍桌而起,震得金面前的瓜果一跳动,『不只是丽琴,就连小雀儿也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样下去不行。』

      『所以呢?』金凉凉的反问。

      『走,我们去找医生。』克莱茵拖起金出门,『一个治不好,那就找两个,两个不行,就找三个,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全是庸医!』

      再厉害的医生,也需要有配合的病人啊!金无奈地吐槽,但还是任由克莱茵把自己拖出门。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医生就令丽琴清醒过来,克莱茵的医生预备名单没有派上用场,不看诊的雀儿喜为了证明自己无碍,早拉着克莱茵逛街去了,而他则受雀儿喜嘱託,打算在她不在时去看看还在休养的尤弥尔,阴错阳差的,让他听见了那段对话。

      『你想要什幺?』本该躲在房间不出的丽琴却突然出现在尤弥尔的房间中,她坐在椅子上面对躺在床上的尤弥尔,『财富,名声,还是权力?』

      尤弥尔觉得新奇极了,一向好好脾气的大小姐竟然会质问自己,『嗯──都要?』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如果……』丽琴顿了顿,掐紧自己的裙摆,像在凝聚体内的勇气,『如果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尤弥尔眉毛一挑,嘴角上扬,『妳想要什幺?』语气中满满的兴味。

      『给我的孩子一席之地。』

      尤弥尔僵凝,撑起身体,诧异的眼神从她坚毅的神情移至被她一手护住的平坦小腹,『……巴康的……?』僵硬的吐字。

      『……是。』

      空气冻结,良久,重新恢复流动,尤弥尔低下视线,蝉翼般的眼皮遮挡住内含千思百绪的瞳眸,『我答应妳。』

      丽琴的孩子……「难…难不成……」我张大眼睛。

「嗯,」金轻声附和,「伊莲妠是丽琴和巴康的孩子。」

      彼此又停顿几秒,我的脑袋急速运转处理这项资讯,「接下来,」克莱茵开口,「由我说了吧!」

      我看向她,她深呼吸一回,翻出那掩埋的记忆,「契壁铬事件结束后,大家的身体都恢复如常,巴康的离去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遗憾,儘管如此谁也没打算就此散伙,然而,小雀儿却突然开口说要离开了。」

      『妳…妳说什幺?』克莱茵错愕,『妳要离开?离开要去哪儿?』

      『我想回家一趟。』雀儿喜说。

      『回家?』克莱茵眨眨眼,尤弥尔偷偷鬆了口气,『那我们陪妳一起回去啊!说什幺离开吓死人了。』

      『我家很偏避,族内也不欢迎外人进出,所以没办法邀请你们一起。』

      『在附近等妳?』金提议。

      雀儿喜摇摇头,『我回家之后,恐怕短期内不会再出来了。』她说,『所以,就此别过吧!』

      克莱茵急忙询问原因,丽琴傻傻地望着雀儿喜,还没吸收又将失去一位伙伴的消息,金则偷觑了没有出声的尤弥尔一眼,他很安静,表情也很平静,静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名称:遥远的桥超清
  • 时间:2018-11-17 19:5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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