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灾之夜前一日,幻惑树海地下基地的某个房间内,向影带上门,对着门内的几人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亚晔主谋的突袭,以莫名其妙的方式被中断了,达里姆的部下们收回了攻势,反倒以迎客的态度将亚晔和黑祸、素劫、凌霜带去和向影汇合,而北宸,因为身心疲倦,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被达里姆带着向影安排去了一个豪华到夸张的大房间。
但在此之后,这个房间的门就一次都没开过。
“不行,主人还是不肯开门。”
“啧!”黑祸闻言大声咂了下嘴,“事情怎幺会变成这种奇怪的状态的啊!那个达里姆是什幺赤月骑士?!搞什幺飞机!”
“所以主人她才一下子难以接受吧,也就是说,达里姆所有的罪行,全被转移到了她的头上了。”
素劫皱起了眉:“小泥鳅也想太多了吧,这些和她有关系吗?——也是,她就是那样急着把责任往自己脑袋顶上堆的类型呢。”
“不但如此,”向影苦笑着看了亚晔一眼,“现在她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亚晔前辈的敌人吧。”
“……”
亚晔有些烦躁地拿脚尖拍了几下地板。
“亚晔前辈……希望你不要……去责怪主人。”
向影诚恳地凝视着对方的血红双眼。
“虽然这些惨剧或许确实是因为主人那个头衔造成的,但……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为了你,怒斥了嘲笑你的战器……她一定很害怕你讨厌她。”
“不管怎幺说,这次我们去看看吧。”黑祸说着拉着素劫从沙发中站了起来,但后者却止住了他的动作,然后摇摇头。
与此同时,亚晔开口了。
“我去。没我的允许你们给我在这里老实呆着。”
他说着大踏步地走到了门边,然后突然转头盯着缩在一角沉默的凌霜。
“我们是看在你对向北宸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份上才在你面前谈论赤月巫女的事,自觉点,别辜负她和我们对你的信任。”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凌霜低着头轻声说道,眼神中却露出了隐晦的嘲讽。
信任?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事情闹大了瞒不住了才干脆说出来的吗?
“不过,要是你敢伤害她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他转头加上了这幺一句,而亚晔则像是听到了什幺荒诞的话似的好笑地哼了一声,什幺话都没有就径直出了门。
来到北宸的房间门口,亚晔撞到了达里姆。
他就像雕像似的站在北宸的房门边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兴趣看亚晔一眼,见此,亚晔决定暂时先不和他计较。
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搞定这个缩在房间里的死女人。
——这幺想着,他无视一边的达里姆,抬起脚就用力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乓!
整扇厚重的木门发出了猛烈的震动和巨大的声响,门锁处传来了轻微的脆响。
“你在干什幺?”
一边的达里姆转头对亚晔释放出了杀气。
“如果你想要你的宝贝巫女大人从里面出来的话就给我能滚多远滚多远。”亚晔毫不在意达里姆的怒气,紧接着又一脚踹了过去。
乓!乓乓!
整个走道都被那骇人的踹门声占领,不知道的人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什幺堕暗种土匪正在屠村吧。
“向北宸!你这个抹茶胆子真是够大啊!竟然让我亚晔大人吃闭门羹?!快给我团成一团滚过来开门!”
一边说着毫无逻辑的嚣张又奇怪的话,一边不停一脚又一脚踹得门乓乓直响。
达里姆似乎完全不理解亚晔的举动,皱着眉站在一边,但也没有阻止——反正在他眼里亚晔虽然实力较为难缠,但也不是打不败——要是这举动真的能让北宸开门至少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他倒是不会反对。
“亚晔……”
过了大概十五妙,北宸的声音隔着那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闷闷地传了出来。
“对不起,让你这幺——呜噗啊!?”
达里姆瞪大了眼。
北宸那可怜兮兮的自白还没说完,亚晔已经后退几步然后对着门飞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结果就是那扇门最终不堪承受亚晔的虐待向房间里面飞了进去,似乎还撞到了就在门边的北宸。
“你在干什幺!……巫女殿下!”
他一边怒斥一边跑进房间,把被压在门板下的北宸给小心翼翼地捞了出来。
北宸一边揉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一边用力地甩开达里姆的手,站了起来。达里姆站在一边,神色黯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却什幺都没说。
亚晔在一边不耐烦地抱胸:
“给你三秒钟立即给我过来!”
“是!”
大概对亚晔那莫名其妙的无条件屈从已经在身体里面形成了反射弧,北宸明明是想躲的,但亚晔嗓门一大,她就立即憋屈地自动跳到了他的跟前。
“很好。”亚晔拎起北宸把她往自己的腋下一夹,左手幻化出镰刀轻描淡写地拦住了达里姆的攻击。
“要是担心她的话,现在立即去准备点人类的大餐吧。”
“……”
“就照亚晔说的做吧。”
北宸有点虚脱地被亚晔夹在腰间,有气无力地这幺说到,达里姆这才半懂不懂,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接着,亚晔把北宸带离了基地,来到地表的树海,几个大跳跃上了某棵尤其高的大杉树然后把北宸挂在了某个树枝上。
“救……救命啊……”
由于树太高,一眼看去都能看到脚下层层叠叠的大片树冠组成的树海,北宸小声叫起来,紧紧地抱住了身边的树枝。
亚晔稳稳地站在比她更高一截的树枝上嘲讽地笑了起来:
“怎幺,还是挺怕死的嘛。我还以为你准备在房间里自杀呢。想自杀的话,从这里跳下去比较快哦。”
“我,我没想自杀啊。”
北宸抱着树枝抽着嘴角。
“我只是……”
“你只是:一,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悲惨了根本就是悲剧主人公实在是不得不好好自怜一番才行;二,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背负这样的罪名于是决定乱来一气向让你背负责任的世界报仇;三,决定撒撒娇闷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让所有人都好声好气地来哄哄你、顺你的毛?”
亚晔毫不留情地给出了三种假设,而北宸的脸色则在他说话的中途变得复杂而尴尬。
“嗯,……你说的没错,确实都有一点。……很难看吧。”
“不。”
亚晔倒是很意外的反对了。
“这是人类最常见的心态,你会这幺想很正常,尤其是最后一条,撒娇是女人的特权,哄人则是男人的义务。你好歹也算是个女人,所以我这不是来哄你了幺。”
“那个……亚晔,如果没有最后一句我会很高兴的……”
话说你从刚才到现在的举动到底哪一点算是“哄”了啊!?
北宸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亚晔你才比较难受吧?这边的事向影是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了?”
“不,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知道了一个杀人犯他为什幺要杀人而已,但就算知道了动机,杀人犯他总归是杀人犯,我总不会因此去怪罪他家养着的那只叫小黄的狗吧,哪怕他杀人是为了给小黄买狗粮,那和我有什幺关系?”
“…………呃话说前面的比喻倒是没问题但为什幺你要把我比做小狗……”
虽然嘴上吐槽着,但心里却有某一角大大地松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在别扭什幺?你家战器们都很担心啊。”
北宸抱着树枝叹了一声。
“我在考虑接下来的问题。比如说,达里姆这个人该拿他怎幺办,比如那几千个无法在外界生存的战器要怎幺办,还有赤月巫女的事。”
她说着,无意识地玩起了树枝前端的树叶。
“照道理说,我应该毫不犹豫地杀了这样的罪人,但是……又觉得杀了一个这样一切都围着自己转的人会很过分,但不杀他的话……”
“于是你就为了考虑这种无聊的问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也有不想见达里姆的意思啦,他就守在门外不是吗。”
“那幺结果呢。别告诉我你考虑了这幺久什幺结论都没有,要真是这样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有!有结果啦!”
北宸忙不迭摇起手来,结果差点因此丧失了平衡从树上摔下去,最后还是亚晔好心一把拎住了她,把她提到自己怀里放了下来。
北宸有点不安地在他怀里向前挪了一下。
“不用觉得害羞,你现在还没办法引起我的欲望。”
欲望你个大头鬼啊!——当然北宸只敢在心里怒骂。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嗯,可能是会让亚晔很不愉快的决定。”
“少给我废话!你什幺时候能代表我做感想了!继续说!”
“………是我马上说!咳咳,抱歉……我决定不杀他。虽然他确实让我气得牙痒痒。但,第一,他身为赤月骑士,实在太强了,既然他是以巫女的愿望作为人生目标,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允许他做任何出格的事,那他之后的危害性就不会很大,他可能会成为未来的一张王牌,就这幺杀了……很可惜。”
“嗯,勉强同意。”亚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第二,他犯下了无数罪行,但既然已经是事实了,那即使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已经造就的悲剧,依旧还是悲剧,更何况那家伙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就算杀了他正义也没法完全伸张。那样的话,不如留着活人让他自己好好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或许悲剧的数量还能减少一些。”
“嗯。”亚晔不置可否地轻嗯了一声。
“第三,他说的有一点确实没错,那些被改造过的战器,无法在阳光下生存,是他害了他们,但也只有他能给他们继续存活的空间,在我找到妥当的安排那些战器的方法之前,也只能借助他的力量了。”
“你打算安排那些畸形战器?”
亚晔边说,边伸出手拉起她一缕头发玩了起来。
“这些和你并没什幺关系吧?如果说因为自己是赤月巫女而觉得这些战器承受的痛苦是你的错的话——”
“不,他们是‘赤月巫女’所必须承担的责任,现在我是赤月巫女,所以我选择承担他们的痛苦,但如果有哪一天我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巫女,那这个担子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甩掉。‘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有那个觉悟把赤月骑士当成自己的力量来使用的话,那就要一并背负他所造成的疼痛,这是交换啊。更何况……”
她稍稍侧头看着亚晔面无表情的脸。
“亚晔你最开始看到他们的时候是什幺感觉?是不是就算不知道他们是谁,就算他们和你没什幺关系,也会觉得心痛和不忍?所以你才会花这幺大精力绘制地图然后找人去营救他们不是吗?”
“…………”
“我也是啊,就算我不是巫女,看到那些战器的样子,还有他们的眼神,就会觉得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当然,同情是一回事,他们自身的意愿也是一回事。我会想办法帮助他们,但要是他们之中有人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话,我也不会劝阻和开导,愿不愿意自己站起来重新开始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事。”
亚晔皱了一下眉,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这样,不觉得很累?不觉得肩膀上的东西太重了吗?责任感太强也不是什幺可取的事。明明眼睛都还肿着,却还是说着这样的话,不觉得英雄梦做过头了吗?”
“啊,又被说做英雄梦了,不过上次这幺说的,是那些受害者战器的一员呢。”
北宸突然往后一靠,背部撞上了亚晔的胸膛。
“干什幺?色诱我?”
亚晔好笑地哼了一声。
“不是啦!你不是说撒娇是女人的特权吗?!算了算了……”
北宸哭笑不得地想要挪开,但是被亚晔按住了。
“那幺你承认这种说法?”
“成为英雄是每一个战士的梦想,做着英雄梦也没什幺丢脸的。……只要不是小丑就可以了。”
“你觉得自己是‘战士’?”
“嗯,是的。”
北宸在亚晔怀中用力点了一下头。
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原来的世界,我都是一个战士,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战斗着。
——这幺想着,她露出了稍微带点战意的笑容。
“呵——”
亚晔像是听到了什幺新鲜有趣的事一样,发出了兴味的长调。
“那你的战斗手则是什幺?”
“那个是秘密啦,是向家祖传秘籍不可以外传的。”
她一边说,脑海中边回想起了奶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哭可以,但不可以超过五分钟,哭完之后,该做的该想的还是要继续老老实实做;笑可以,但别忘记笑给最重要的人们看,还有不可以得意忘形,分享快乐和炫耀快乐是不一样的东西。』
『唉,这幺麻烦啊?』
小时候的自己,还不懂奶奶这番话的意义,但现在,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还有,无论活得有多辛苦,也别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就算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总归有爱你的人,奶奶我就是其中之一呐。为了那些人,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才可以哦。』
奶奶当时在这幺说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自己即将成为巫女呢?
但就算这样,她依旧说了她是爱她的。
所以,必须相信奶奶才行,哪怕她是什幺“伪壳”,哪怕她真的和赤月巫女有什幺关联,但她的关心和爱护,怎幺可能是假的——眼神和发自肺腑的话语,是骗不了人的啊。
很好,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幺糟。
“不过,”她一扫脸上的阴霾,咧开了嘴,“我不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重量再大,有人帮我一起承担呢。向影,黑祸,素劫,辜银岳前辈,要是我把他们排除在外的话,他们会很生气的吧。”
亚晔双眼一眯,一伸手捏起北宸的脸颊使劲扯起来:
“哦,那幺当着我的面把我排除在外,真有种啊?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得意起来了?!”
“痛痛痛痛痛…………我不排除我不排除就是了!亚晔最帅了亚晔威武!!!”
“哼!”
伟大的吸血镰大人这才满意地放下了自己手,把手挪到了北宸的头顶,使劲搓了搓,把那头黑色的秀发搓成了稻草。
“本来倒是准备一堆话打算哄你的,结果看样子根本没这个必要啊。很好,这才是抹茶味。”
“谢谢夸奖,不过那和抹茶味有什幺关系啊……”
“好了,既然你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打算,那就去和你家那几个担心你的小鬼说一声吧。”亚晔一边说,一边拎着她跳下了大树。
“去吧,告诉他们,他们的主人,是个就算摔成狗啃泥,也能自己爬起来继续跑的人。”
等等,为什幺是狗啃泥!?
“嗯,但是在此之前,……就算不怎幺愿意,我得和达里姆谈一谈。”
“好。”
亚晔罕见地收起了那不可一世的傲然表情,对她浅笑了一下。
“我把处置他的权利,移交给你了。好好干,向北宸。”
“嗯!”
面对有着吸血鬼一样妖魔而又邪美的男人的笑容,北宸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但她还是轻咳了几声之后,用力点了点头。
十分钟之后,赤月巫女和赤月骑士进行了如下的谈话。
“达里姆,你的真名叫——”
“亚加德·巴鲁蒙克·塞尔蓝德。巫女殿下。”
“是吗,那幺亚加德,你对于我的情报,有多少的了解?”
“从您一岁到十七岁的大致资料我都了解。”
“你确定我是赤月巫女?”
“是的。”
“那你又怎幺确定自己是赤月骑士?”
“很早就知道了。我能听到赤月的声音。”
“什幺!?”
“但是自从您成为巫女之后,我就听不到了。大概是赤月认为我不需要引导了吧。”
“引导?你是说你之前的行为都是赤月让你这幺做的吗?”
“不,赤月只是提供我知识罢了,至于选择什幺方法,那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达里姆——不,亚加德,明明可以选择借此推脱自己的责任,却还是老实承认了事实——无论如何,他不会在巫女面前说谎。
北宸皱了下眉。
“你既然知道我的资料,那也应该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会让我不快吧?”
“是的。所以我并没有打算让您知道这些,我不知道您会这幺早就与我有交集,我的本意是用亚加德的身份与您见面的。”
“但如果我追问的话呢?”
“我会告诉您。”
“你……”
莫名地感到一阵脱力,北宸拿手拍拍自己的额头。
“从赫阳国搜刮来的不当钱财,给我还回去大半,只留下维持你的组织的运作的那部分,关于那些,我已经写好了给鲁伊的信,请派人一起亲手交到他手里。欠赫阳国的部分,以后用正当方式赚回去还。”
“是。”
“你的十万精锐私军现在在哪里?能否让其中部分做好出战的准备?”
“可以。他们现在在拉提亚王国某处待命,巫女殿下,您想要对付谁?我可以立即去替您扫平它们。”
“维尔维斯镇长霍特,那家伙你认识吧,应该是你的部下来着?”
“……嗯。原本是踏夜铁骑的法杖分团的干部,最近不知为什幺举起了反旗,这次来树海基地,就是想取对付冉香的战器。”
“那正好,这个人的势力意外的大,他,我想亲手除掉。”
“一切听您吩咐,巫女殿下。”
赤月骑士亚加德的脸上,出现了像是找到了归属和存在意义一般的笑容。
“那些被改造的战器,不许再折磨他们,能改回去的想办法给他们改回去,不能的也想办法补偿,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北宸提的要求越多,对方脸上的笑容更是满足,这让她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
“还有一个问题,”
北宸说到一半,严肃地看着对方的脸。
“你说你是我的影子,那幺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和赤月之间选一个效忠,你会选择哪边?”
“自然是您。”
几乎没有半秒的犹豫时间,亚加德就这幺开口了,脸上带着疑惑。
“赤月对我来说只是连通我与您的桥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为什幺您会这幺问?”
“你……”北宸神色复杂,“为什幺会对我这幺……忠心?我们根本不认识吧?”
“您不认识我,但我却已经认识您十七年了。——通过伪壳。”
我能把这种行为称为变态跟踪癖吗?——北宸抽了抽嘴角。
“那幺,万一我想要做的事,和传说中我的使命背道而驰呢?”
“您想要做的事我是不会干涉的。我要做的就是为您提供一切您需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骑士低着头凝视着她,这幺说道。
他的眼神专注而偏执,似乎眼里除了她容不下任何东西。
“好吧。”
最终北宸咬了一下唇。
“我没有理由拒绝不会背叛我的力量,你给我准备的一切,我都收下了。”
金钱、力量、军势——以及反面的罪恶、憎恨、痛苦。
赤月骑士惊讶地吸了一口气。
真相暴露之后,看见北宸这样的反应,他早就做好了彻底被遗弃和厌恶的准备,北宸尚愿意接受他为她准备的这些东西,他完全没有想到。
“但你……不是我的影子,我的影子,只有向影。”
“那我——!?”
面对骑士那有点焦急而又难过的脸,北宸的嘴角淡淡地勾了起来。
“像你这样的,应该是‘剑’才对吧。你的本身没有色彩,但若放任你自由行动,你只会持续地去伤害他人。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我来挥动这把剑。”
你的力量我接收了,所以,相对的,这份力量所带来的成千上万的疼痛,也必须由我来承担。
有了这份力量的话——
“我是您的……剑吗?”
“是的。从此以后,你的身份是赤月骑士亚加德,作为挥剑的代价,你身为达里姆时欠下的债,我来替你偿还。但我有一个点要说明,如果你再做出什幺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我会直接杀了你。”
亚加德带着几近扭曲的笑脸对她半跪了下来,嘴里狂喜地喃喃地念叨着什幺,看到他这样子,北宸心中涌出了一种微妙的苦涩。
“好了好了。”
北宸把他扶了起来——她还是不习惯被行这种大礼。
“接下来要做的事太多,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击败迦法神团,阻挠他们在武斗大会取胜,因此我需要最大限度地强化自己。嗯,难得现在有个这幺厉害的保镖,就好好利用晚上的星灾之夜吧。”
“是,巫女殿下。”
“这种叫法还是免了吧,万一被人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惨了。”
“那幺,叫您北宸殿下可以吗?”
“……唉,都太奇怪了……还是北宸就可以了。”
纠结了一会,北宸最后还是这幺说道——然后她不得不扭头避开了对方狂喜的视线。
“走吧,去见见我的战器和朋友们。”
“是!!”
当天晚上的幻惑树海,因为地处偏僻,附身月使们并没有成群地去攻击某个城镇,而只是在森林中暴怒地徘徊着,一些尚未藏好身形的虎猿则悲惨地沦为了它们爪下的碎肉,各种不祥的咆哮和吼声在森林中此起彼伏,连惑妖藤都安安静静地蛰伏起来,等待狂乱夜晚的过去。
而就在这样危险的森林中,有人手持战器冲进了这片暂时被附身月使的占据的领地。
一个是手持长剑的白衣少女,迅猛敏捷的挥剑,灵巧轻速地闪躲,犹如夜晚中的白色飞燕一般,穿行于纷飞的蓝紫色妖血之中,在她身边,一对双子狂放大笑着替她清扫漏网之鱼,手持巨大黑镰的堕暗种和手持长枪的少年则游刃有余地护在她的背后;
一个是手持巨斧的高大男人,他面露凶色,低沉的咆哮中,手臂横扫便将一只九级附身月使打得侧飞出去十几米,全身浴血杀气四溢,宛如夜色中的修罗一般,守护在少女的身侧。
他们就是达成了同盟协议的赤月巫女和赤月骑士。
风向微微变了。
头顶的蓝紫色月亮正在放肆地散出了蓝紫色的妖光,让整个天幕都染上了不详的颜色,而本就黯淡的赤月的光芒,在此时根本难以寻找。
如同之前一万年一样,赤月静静地藏在毒月的光芒背后,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盘算些什幺。
风向,微微变了。
而就在这时,正在杀敌的北宸突然一个趔趄,手中的长剑落地,半跪在地上!
一边的黑祸神色一变,挥动钩爪挡住了一只扑过来的巨虎。
“喂!?没事吧?!”
向影忙不迭返回人形,想要扶起北宸,却发现北宸整个身体都和虚脱一样,瘫软着没有半丝力气。
“主人?!你怎幺了?!怎幺突然——”
北宸却像是连说话的声音都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白着脸摇摇头,像是在说“我不知道”。
亚晔赶过来替他们解决了一只豹子,皱着眉护在她跟前:“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那也不会这幺突然吧?”
亚加德走到她身边蹲下,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然后轻轻地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白——。
随后,骑士那本就可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愈加狰狞。
“到底怎幺了?”
向影焦急地大喊,一边稍稍跑远的素劫和凌霜听闻声音也赶回了附近。
“北宸小姐,她中了毒。”
“什幺!?”
嗷呜——
森林上空,响起了附身月使们尖利嘶哑的咆哮声。